第七回 驚鴻一瞥(上)

完顏靜歌的聲音強橫不近人情,“最遲五日,你若是讓我失望,定會有你的苦頭吃。”

朱小朵顯得極為平淡,“那麽練到何種程度才能讓大皇子滿意?”

“至少不能彈得鬼哭狼嚎,會讓人動容。”他斂容正坐,定定地看著她。

朱小朵將目光收回,輕淺地落在琴案上的那把伏羲古琴上,俏皮地笑了笑,“這把九霄環佩無論是材質還是外形、音色,都稱堪上等,多謝大皇子讓我過一把癮。在我們那裏,可是花再高的價錢也買不來這麽好的伏羲琴呢。”

持劍靜立的自在鄙夷地瞧著她,嗤聲說道:“你一個粗人,也懂琴?”

飛花一邊附和道,“接下來,就讓我們倆姐妹教教你如何彈奏出美妙的曲子吧。你可要乖,惹得師父我不高興了,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朱小朵隻是淡淡地笑了笑,纖細的柔荑輕輕劃過琴麵,麵上凹凸的雕花栩栩如生,似乎會隨著秋夜涼風飄出一瓣瓣紛飛的落英來,“大皇子,可否容我先獻醜一曲?”

完顏靜歌眼中含著些許質疑,打量她半晌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自在和飛花不謀而合地鄙夷道:“你這粗人也會彈琴?”

完顏靜歌斜睨二人,“你們隻管聽。”旋即望向朱小朵,興趣盎然地說:“你若是能精通琴藝,我願意追加五十兩的月錢。”

朱小朵麵色沉靜,心下思量――論琴藝,她算不上精通,隻是她生在了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裏,母親為了把她培養成一個多才多藝的人,從三歲開始就逼著她學這樣

學那樣。雖然,她十分不情願,卻還是在母親的軟硬兼施下,或多或少地學到了些許才藝。

隻是,她還來不及做一個母親心目中出色的女兒,就隨著陸遠之私奔南下。

一場車禍,促使了曾經恩愛的他們來到這西琰王朝。

恍惚不覺,那些真切美好的曾經,都是一場又一場迷夢。

夢裏夢外,好不真實。

朱小朵甚至以為,事到如今,她都在做著一個永遠也不會醒的噩夢?

那眉間不自覺地染上一絲悲哀和無奈。

她撫著冰涼的琴弦頓了頓,腦海裏閃過孩童時期母親bi她學琴時的嚴厲模樣,一時隨意拔了拔琴弦,卻發出幾聲尖銳刺耳的聲音,聽起來咋呼驚悚。

完顏靜歌不由皺眉。

飛花得意一笑,“朱姑娘,我就說你這粗人對琴是個外行,瞧瞧你都彈的是什麽?”

朱小朵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垂頭細細地盯著琴上的二十一弦,曼聲道:“六年未曾彈琴,先練練手。”

隨即又拔起幾串音符,依舊是音色不穩,卻不如起初那般咋呼不定。

她思來思去,本想彈奏一曲憂傷的琵琶語,那種憂傷的旋律也正好符合她此時此刻的心境,腦海裏卻突然浮過一首梁祝中的《化蝶》,於是指尖下不由地彈出一串已經生疏的音符。

她輕拈慢攏,纖瘦的身影映在燈影交錯的竹亭中,緩緩閉目,沉浸其中。

發髻邊一枝素色玉鏤雕花簪,越發將她襯托得清雅脫俗我見猶憐。

《化蝶》

這首曲子是婉約柔和、優美曼靡的,其中梁山伯與祝英台生不能同床死當同穴,並且化蝶雙飛的故事更是淒美感人、天地可泣的。

朱小朵沉浸在曲子的妙曼與故事的動容之中無法自拔,輕掩雙目,盡情彈奏。

這世間,怕是再也沒有哪對男女,可以像梁山伯和祝英台那般相愛了吧?

她玉容依稀,輕掩的漆黑睫羽上不由地染上了一層孤霜。

完顏靜歌將目光投落在她的一襲白衣翩翩中,神思竟被她彈奏的這首不知名的曲子牽繞,越發動容。

亭外涼風相送,細碎紛黃的桂子辭柯撲漱,在一陣陣馥鬱紛香當中,完顏靜歌和飛花自在都良久沉寂,隻聽著朱小朵彈奏的曼靡琴聲緩緩地融入月色。

朱小朵緩緩睜開眼睛,淚光凝在眼中,笑意涼薄。

旋即,完顏靜歌難掩癡相,驚鴻一瞥,匆忙收回如癡如醉的目光,故作鎮定地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

朱小朵垂著哀愁遍染的漆黑睫羽,慘笑道:“梁祝中的其中一段――《化蝶》,癡情相戀的一對男女經曆風霜,最後化成一對蝴蝶雙宿雙飛。”

完顏靜歌心中的波濤依舊未平,麵上卻裝得十分沉靜,“我從未聽過這麽美妙的曲子和這麽感人的故事呢。”

朱小朵幽幽一歎,“是呀,如此美好的願望,也隻有在曲中戲中才有了。”

完顏靜歌一時接不上話,隻靜靜地看著垂眸淺笑的她,待她驀地抬頭望來時,他的胸口登時急促起來,明明想逃,卻不知該將目光投向何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