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對峙

母後……

母後……

是誰在哭喊?

朱小朵被困在一片漆黑的迷霧之中,天上稀裏嘩啦地砸著冰冷的雨點下來。她想動一下,四肢不聽使喚,像是已經失去知覺了,好疲憊,好困倦。

母後……

母後……

是安安和平平在叫她嗎?

“平平,安安乖,母後太累了,隻是想睡一會兒。不用多久母後就會醒來的,快別哭了,到父皇這裏來,讓父皇替母後擦洗擦洗臉。”

怎麽還有陸遠之的聲音?

靜歌呢?

她的意識十分清醒,卻是怎麽也睜不開眼來。

安安哭鬧著,“你騙人,母後不會醒了,母後到處都是血……”

“這是別人的血,不是母後的。安安不信,用手放在母後的鼻息處拭一拭,母後還有呼吸呢。”

安安哪裏懂得什麽是生與死,隻知道母後躺著一動不動,而且滿身是血,故以為母後死了。聽信了陸遠之的話,伸出沾滿母後身上血跡的小手拭了拭她的呼吸,似覺有暖暖的氣流溢出來,便抬頭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又問,“母後當真沒有死?”

陸遠之坐在俯下身來,輕輕眨了眨眼,“父皇不會騙你的。”

安安很是討厭這個長得像平平的人總是以父皇自居,用血跡斑斑的手擦了擦自己小臉蛋上的淚水,弄得滿臉髒亂,又哭道:“你不是父皇,你是壞蛋……”

她也懶得理會他,整個身子趴在母後身上,潔白的衣裙也沾上了斑斑血跡,“母後……你快醒醒……”

朱小朵像是被人用繩索緊緊捆著,然後被置於一方井蓋之下,四周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隻能用頭去頂那塊沉重的井蓋,使勁掙紮,近乎費盡了全身力氣,終於緩緩睜開眼。

琉璃桃花宮燈的光火本是清淺微弱的,映進她的眼裏卻是一陣強光。

她終於看見光明了,緩緩眨眨眼,這才看清安安與平平兩個孩子抬起小腦袋淚眼汪

汪地望著她,“安安,平平……不哭……母後在這裏呢……”

這聲音異常低弱,尤如蚊聲。

平平眨巴眨巴地掉眼淚,“母後,疼不疼?”

安安努力憋住眼淚不往外掉,還是止也止不住,“母後,你起來,我們去找父皇嘛……”

孩子的淚水晶瑩透明,兩張小花貓一樣的臉映在她眼裏,她好想伸手去替他們拭淚,可是身上好沒力氣,想起身也緩了好久才能微微抬起脖子來。

陸遠之立馬箭步邁上前,扶住她,“我扶你起來。”

朱小朵蹙緊雙眉,眼裏是痛恨,“別碰我,你把靜歌怎麽樣了?”

這聲音十分低弱,卻敵對兩立。

陸遠之的手縮回來,僵在半空,臉色一沉,“你剛剛醒來,不關心關心兩個孩子,不關心關心其他人,隻會念著完顏靜歌嗎?他在你心裏就如此重要?”

朱小朵緩緩坐起身,靠在床榻的軟枕上,摟著兩個孩子。

身上是斑斑血跡,臉上亦是,看不出她真正的如花美貌,髻發早已散亂如雜草。

她尚且有自在和月娥兩人保護,都弄成了這副模樣。

那奮力抗敵的靜歌,到底是生是死?

她迫切想要知道靜歌的下落,瞪著他,眼裏充滿了敵意,“靜歌是生……是死?”咬緊牙來冷冷問道,心裏有淚不能在敵人麵前流淌,更不能軟弱。

隻是,她羸弱如風中扶柳的身子微微顫抖,連說話的聲音也是輕顫的。

心裏另一個聲音在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靜歌是一肩擔天下的戰神,他不會死,他不可能死。

陸遠之對上朱小朵充滿敵意的眸子,漠然握緊了拳,隻問,“他的生死這麽重要嗎?比孩子歸誰撫養還要重要嗎?”

朱小朵緩緩有了力氣,說話的聲音陡然拔高,“就算你搶走安安和平平,在他們心裏,靜歌也永遠是他們的父皇。”

陸遠之站起身來,哼聲冷笑,“可是我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朱小朵不願理會他,視線無意地落在不遠處被綁的自在身上,微微蹙眉,“自在,你還好吧?”

自在縱使被反綁了雙手,依然傲然挺胸,微微點了點頭,含淚道,“娘娘,末將沒事,隻是皇上他,不知他是生是死……”

朱小朵的心被揪著痛,緩緩將目光望向他,隻問,“靜歌是生是死?”

她的眼裏含了針尖麥芒,隻覺他一張儒雅風致的臉,卻尤如是地獄魔鬼。

瞧,多麽俊顏無雙的一個七尺男兒,白衣翩翩,玉冠當頭,束帶矜莊,卻有這麽一顆陰暗的心。

是的,在她心裏,陸遠之已經徹底徹底成了魔,成了複仇的大魔頭。

殊不知,他那顆看似頑強的心,也已是千瘡百孔。

他一臉陰沉,手中的拳越發握緊,“他死了,完顏靜歌死了,是我用三千炮火活活給轟炸死的。你心痛了嗎?,用不用我讓人把他肢體不全的屍體抬來給你親自認領?”

聞言,一股巨浪在心底卷起,浪潮冰涼沉重地撞擊著她的心口。

她緩緩閉上眼來,試想著炮火接踵而至地降臨在靜歌身前身後的情景,任憑是他多麽驍勇善戰,多麽鮮衣怒馬,都無法阻擋炮火的攻擊。那些屍骨不全的將士們,就是靜歌死前最好的寫照。

她沒有親眼看著靜歌死時的模樣,卻有慘烈的畫卷一幕幕自她腦裏浮過。

再睜開眼,她滿眼通紅,“陸遠之,今生今世,我與你逝不兩立。想要兩個孩子認你為父,那且看你有多大本事。隻要有我這個母親在,你休想。”

陸遠之哼聲一笑,“是嗎?我不僅會讓平平與安安認我為父,我還會讓你乖乖回到我身邊。實話告訴你,完顏靜歌還活著,隻是已經成了我的階下囚,成了亡國君。聚福樓一別,我告訴過你,你會來求我的。”

他立在榻前,恰巧擋了那琉璃桃花宮燈瀉下來的光亮,朦朧身影倒影在榻前,無比陰鷙,“把完顏靜歌帶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