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飛娥撲火
蘭湯沐浴,香薰焚衣。
飛花任由丫環在她身上裏三層,外三層地裹緊一身。
華麗裙裾拖曳身後,臂間彩帛緩帶翩躚,好一朵出水芙蓉,美得麗質天生,尤如九仙天女下了凡。
她對著銅鏡癡癡自望,孤芳自賞,嘴角劃過一絲悲涼的笑意,心下思量,“我飛花從來潔身自好,隻願把自己獻給心愛男子。如今夢滅了,留下這最後的尊嚴又有何用?”
輕啟紅唇,款款道,“準備馬車,進宮麵聖。”
府中丫環一臉微滯,擔憂道:“將軍,太陽都快落山了,這個時候皇上怕是已經準備歇息了。明兒將軍大婚,會見著皇上的。”
飛花一臉淩厲,“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丫環教訓我了。我讓你備車進宮,你依言照做便是。”她心中堵了一口惡氣,無處去撒,便隻好出在這丫頭身上,又狠狠道:“還不快去,難道不想要你小命了嗎?本將軍征戰沙場,死在我手裏的人可是不計其數,小心我一掌劈了你。”
那丫環已經嚇得噤若寒蟬,“奴婢這就去,這就去。”
殘陽掛在連屬向遠的宮殿遠處,欲墜不墜,灑了滿城血紅。
飛花立在禦書房外,一臉清冷。傍晚的涼風撩得她衣袂飄飄,如血殘陽照在她著了粉的的蒼白麵容上,美得有些嬌媚而邪氣。
她輕拽住裙擺,踏上最後一層玉階,冷冷吩咐道:“去鳳陽宮請皇後娘娘來。”
身邊兩個丫環,其一垂低聲,“將軍,奴婢沒有權利去打擾娘娘的清靜。請將軍莫要為難奴婢。”
飛花挑起眉來,別有深意地瞪她一眼,那冰涼的笑意中是讓人心驚膽戰的威脅。
丫環立即施了一禮,急急道:“奴婢這就去。”
飛花滿意一笑,“一定要把皇後娘娘請來,讓她好好看一出戲。”
語畢,丫環匆匆邁步,她
則是款款邁進殿內,身上鮮紅的錦衣長長拖曳在身後,髹金流光在如血殘陽下熠熠生輝,五彩披帛隨風飄起。隨之浮動的,還有那異奇的香味。
遠遠的,殿內的靜歌便聞著這一陣異香浮動,又聽殿外的飛花冷冷一聲喝斥,“混賬,知道本將軍是誰嗎,本將軍可是護國大將軍,誰敢擋我去路?”
守門太監無奈,噤若寒蟬垂首,“將軍,皇上吩咐了,誰也不能進去。皇上正在處理要事呢。”
飛花隻冷冷喝斥,“退下。”
李總管急步而來,手捧著細細長垂的白尾犀柄拂塵,向她微微行了行禮,“將軍。”
飛花忽而一笑,卻是皮肉僵硬,“李總管來了,快讓這些狗奴才讓開,本將軍要麵見皇上。”
她是一身怒氣,尤是剛剛從練丹爐子裏出來一般,讓人一靠近便覺得異常的燥熱。更何況,今日是她最後一博,哪怕飛娥撲火,也一定要見著皇上。
李總管細細打量她一翻,臉色尷尬,“將軍,這不是皇上讓奴才給你送過去的嫁衣嗎。明兒才是你大婚的日子,皇上已讓奴才命禮部按公主出嫁之禮操辦,將軍為何今日便把這嫁衣急急穿上了?”
飛花挺直胸膛,莞爾一笑,“李總管有所不知,平日裏皇上待飛花不薄,尤如胞妹。飛花明日便要出嫁了,自然是要與皇上告別的。”
李總管又道:“將軍,皇上現在正在處理朝中要事,實在不方便見你。明日皇上會親自為你舉行婚禮,明日再作告別吧。”
飛花雙眸半閉,喝斥道,“李總管,難道你也不讓本將軍進去嗎?你可是知道本將軍的功夫,傷了總管大人你,可莫要怪飛花出手太重。”
大殿內的靜歌將殿外的噪音聽得一清二楚,忽而緊蹙了眉,緩緩搖頭--飛花向來是他心上中最穩重,最謹慎,最知書達理的人。
而如今她這般舉止,亦是
讓他徹底失望,那緊蹙的雙眉間是一派濃濃愁悶,一如散也散不開的陰雲。
他輕輕擱了狼毫玉管,起了身,揚聲道:“讓她進來吧。”
這聲音傳至殿外,李總管便再不敢阻攔,又朝飛花行了一禮,引路道:“將軍你請。”
飛花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再不看李總管一眼,大步跨進殿堂。
行至殿內,卻舉止優雅,緩步而行,每走一步,頭上金爛爛的花冠便一閃一搖,尤是動人懾魂。
若要論這姿色,飛花當真是一個沉魚落雁的美人兒。
可是,靜歌看他的目光,從來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分來看她。他眼裏所有的,是疲憊,是微怒,更是深深地擔憂。
飛花身後披帛拖曳,異香緩緩浮動,那香氣先是讓他一陣清新怡神。
他不由覺得好聞,便問,“飛花今兒換了香囊了嗎?竟不是以往的香氣。”
飛花嫣然一笑,心中甚至安慰,“多謝皇上平日裏留意飛花,飛花換了香,也能被皇上查覺。”
他負手立在案前,依是眉頭深鎖,“這香雖是清香怡人,卻太刺鼻。還是換回以前的淡淡的蘭芷香氣更好。”
飛花駐足殿堂的雕龍藻井下,不免覺得酸澀,“以往飛花用蘭芷香,那是因為皇上也用。飛花明日便要嫁人了,自然不能再處處念著皇上。若不然,便是自尋煩惱。”
靜歌額間的愁容微微舒展,緩緩坐回椅上,“你若真能如此想開,甚好。嫁予那慕容將軍後,他會好好待你的。慕容將軍為人本分,一定會是個如意郎君。朕會祝你們恩愛白頭。”
飛花立定在藻井之下,隻覺皇家威懾,並未接納帝王的一片苦心,唇角不由劃過一絲苦笑,朝他福了福身,口是心非道:“臣謝過皇上。”
靜歌望了望她笑容中隱有苦澀的麵容,又問,“你今日來,還有什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