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鴛鴦交頸

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麽一回兒子,屋子裏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暖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幾個小宮女忙上前來添銀炭,早被文繡找個理由打發了。

錦心將羅衣提溜進屋子裏,然後文繡便先四處看看,確定沒有人聽壁角,這才進門來,順手將門牢牢掩住。

我在榻上坐下,手裏拿著錦心剛給我加了炭的暖爐,看著跪在地上的羅衣,半天不說話。

那水墨大理石鋪成的地麵好是好看,但就是太冷。甘棠宮又不是皇上皇後住的地方,自然不能整日燒地龍,平日裏也隻有幾個炭盆加熱,所以就那麽跪在地上,膝蓋其實很受不了的。

再說羅衣本來就在外麵跪了那麽一段時間,現在再跪,以她這個年紀來說,確實是有些吃力了。

可是難得是她的硬氣,我一邊喝著文繡給我泡的六安瓜片,一邊瞥了她一眼。隻見她的鬢角邊上已經有微微的汗珠冒起,鼻尖上也有些許的冷汗滲出。

我見她眉頭微微皺起,知道她也有些受不了這樣的長跪。

我並不是如此心狠之人,相反,我對效忠於我的宮人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隻是羅衣這樣的人精,在深宮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如果不給她點苦頭嚐嚐,她又怎麽肯往外吐半句實話?

“好了,文繡,攙她起來。”我放下蓋碗,淡淡對文繡說。

文繡沒說什麽,徑自上前,親自將羅衣攙扶起來。

“錦心,賜座。”我又看了看錦心。

錦心心思不如文繡這般玲瓏剔透,見我如此吩咐,自然不願意:“小主,她不配!”

我輕輕笑笑,看向羅衣:“這甘棠宮裏,除了羅衣姑姑之外,我想再無第二人配坐這凳子了。錦心,賜坐!”

錦心見我堅持,隻得搬來一把烏木大方凳,將上麵的織錦墊子抽走,沒好氣地對羅衣說:“小心點!”

羅衣見我如此吩咐,倒也不吃驚,落落大方地在凳子上坐下來,抬起頭來,不卑不亢的看著我:“小主,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吧!”

我撲哧一笑,伸手招呼文繡:“讓羅衣姑姑這麽幹坐著,實在是太失禮了。去,你們且下去,把我從家裏帶來的大紅袍煮一壺去!”

文繡自然明白我是故意支開她們的,也沒說什麽,就帶著錦心出去了。

偌大的

屋子裏隻剩下了我跟羅衣兩個人,空氣安靜地連掉根針都能聽見,火盆裏的炭火劈裏啪啦燒著,時不時地迸濺出微小的火花來,越發襯得整個大殿都是極安靜的。

白紙糊得窗戶上,有一個修長的身影淡淡地投在上麵。我認得那是錦心的影子,她果然不放心我的安危,靜靜在外麵守護著。

心裏微微一暖,想這深宮凶險,能有文繡、錦心兩個丫頭陪伴我左右,真是一大幸事!這麽想著,一直緊繃的臉上也不由得微微鬆弛下來,看向羅衣的眼神裏也帶了幾分笑意。

“長歌倒也沒什麽要多問的,隻是想問問羅衣姑姑,為何要為長歌燒紙。”我呷了一口茶,任六安瓜片醇厚的香氣在我嘴巴裏縈繞。

她看我臉上神色輕鬆,反倒有些意外,遲了半天才說:“燒紙隻能為死人燒紙,羅衣不會說話,小主冰雪聰明,自然明白。”

“為死人燒紙?羅衣姑姑倒是爽快!不藏不掖著的!隻是長歌現在活得好好的,怎麽就成了死人了呢?”聽到羅衣這番聳動的言論,我仍然笑笑,毫不緊張。

她淡淡笑笑:“這紫奧城裏,從來不缺冤魂。尤其是在這寂寞深宮,哪一個角落裏沒有幾條人命?奴婢這麽說,不過是看得太多了,替小主感歎而已。”

“那長歌倒是要謝謝羅衣姑姑了,隻是長歌活得好好的,一時半會,想必也死不了。倒是勞煩羅衣姑姑操心了。長歌隻想知道,長歌到底做了些什麽,才會讓羅衣姑姑為長歌燒紙錢。”我緩緩說著,將那微熱的茶碗放在了手邊,抬眼,冷冷地看著羅衣。

她唇角浮起一個淡笑,果然是不打算說實話:“小主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是過慮了。”

“過慮?我看未必吧!想必羅衣姑姑應該對這件東西很熟悉吧!”我見她果然是死鴨子嘴硬不肯吐露實情,便將一件東西從袖管裏掏出來扔給她。

那東西正好擲在她的懷裏,她撿起來一看,臉色不由得大變!

那是一件繡工十分精美的交頸鴛鴦荷包,粉紅色的緞麵上,用十分精致的針腳繡著翠色的荷葉跟嬌豔的荷花,荷花下是一對交頸鴛鴦,正在恩愛纏綿。

這樣的一個荷包,隻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是何寓意!鴛鴦曆來象征愛侶,可是在後宮之內,除了皇上跟妃嬪之情之外,又如何能容得下其他私情!

所以錦心那天跟蹤羅衣,見她跟一個男人私會與一處十分偏僻的宮殿裏,錦心機靈,咳嗽幾聲,驚得這一對鴛鴦分開,匆忙之中,那男人遺落下一個荷包被錦心撿到。錦心將荷包交給我,我便吩咐她按兵不動,繼續追查那男人的下落。

我自己則將那荷包保管好了,麵上隻當做不知道的樣子。今日這羅衣又生事,我斷斷不能輕饒了她!

她這樣的一個神秘的女人,如果不為我所用,那麽就隻有成為棄子!而到時候,這個荷包便是讓她死無葬身之地的最佳利器!

“你,你怎麽拿到這個東西的?”她哆嗦著嘴唇看向我。

我冷冷一笑:“姑姑果然承認這就是姑姑的東西了。”

她臉色灰敗,長歎一聲便不再說話。

我站起身來,款款走到她的身旁,撿起她手中的荷包,讚歎道:“姑姑真是好手藝!這麽細密的針腳,又是雙麵繡的工藝,就算是宮廷繡坊裏的師傅,恐怕也不如姑姑呢!隻是姑姑你繡歸繡,被人撞見或者撿到了也不必怕什麽。可是姑姑你偏偏又要在這荷包內角繡上情郎的名字,這可不就壞了嗎?”

我輕輕笑笑,伸手將那荷包翻過來,果然見那荷包內角上繡著一個小小的“軒”字。

“軒?想必姑姑的情郎的名字裏,定然帶著一個軒字吧。這紫奧城左左右右的男人不過就這麽幾個。除了侍衛就是太醫,再不然就是大臣,要不然就是王公貴族。隻有長歌有心打聽,不怕找不到這名字裏帶軒的男人。到時候拿過人來跟姑姑一對峙,呀,姑姑你說,這可怎麽是好?”我看了羅衣一眼,巧笑倩兮道。

她看了我一眼,恨恨地說:“罷了,我今天就算栽在你的手上了!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我輕輕一笑,重新坐回榻上,伸手撥了撥那盆開得正好的含笑:“倒也算不上要殺要剮的,我隻是想要姑姑的一句明白話——為何長歌快要死了。”

【作者題外話】:抱歉,今天在外麵奔波了一天,帝都的交通還是讓人無語,堵車堵得呀,哎!在公車上看到了大家的評論,有一條語氣之嚴厲讓我當時就很難受。於是下午朋友請我去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時候,也是鬱悶得很。我隻是希望大家能堅持到最後,給橙子一點機會去證明,這本會是完全不一樣的主題。謝謝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