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貪婪蒙蔽的眼

臥虎門是一個劍修門派,所以,周青修的是劍。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幾束陽光順著木屋的縫隙進入,在略顯幽暗的屋中灑下了斑斑駁駁的一片光影。

光影上覆蓋著靜止不動的影子,這影子卻是盤坐在木床上的周青投下的。

此刻,周青神色嚴肅,整個人寶相莊嚴,一動不動。在他的膝蓋上,橫著一柄桃木劍,而他的兩根手指,則是周而複始的在桃木劍上來回摩擦著。

若是有人湊近細看,定然會發現周青摩挲桃木劍的手指正不斷的滲出鮮血,殷紅刺目,但是卻沒有血腥味,反而有著一股清香散發。

這清香極淡,隻有將鼻尖靠攏過去,才能嗅到。

這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精血。修行者修心,修身,修道,這筋骨皮血自然也是必修的,所有修行者在修行的時候,都會提煉自身血液,融匯成精血,越是修為高的人精血則越是充沛。

周青修為低微,並沒有多少精血,若非要計量,大概也隻是七八滴左右。但是此刻,他卻是毫不心疼的用精血細細的塗抹著桃木劍。

從劍尖到劍柄,周青兩指並攏,指縫中精血滲透,從頭到尾的抹過。他的臉色,也是逐漸變得蒼白,隱隱間,更有一股淡淡的灰暗。

周青住了手,吹了吹手指,緊張的看向桃木劍。

桃木,木質細膩,木體清香,並不像其他樹木一樣,有著一層層的紋絡,而是平平整整仿佛是一整塊無暇的美玉一般。但事實上,紋絡也是有的,極其之淡,極其之細,撫摸上去,根本感覺不到棱角。

但是此刻,這極其細小的紋絡之中,卻是充滿了鮮紅色,在陽光下,分外刺目。整把桃木劍上仿佛蒙著一層紅霧,在周青的注視下,這紅霧逐漸的淡了下來,桃木劍輕微一震,劍身仿佛活了一般,陡然產生一股輕微的吸力,那一絲絲的精血盡數被桃木劍吸收了進去。

桃木劍還是那般樣子,溫滑細膩,淡淡清香,但若是有人用神念觀察的話,定然會發現這桃木劍上有著周青的氣息,仿佛是周青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周青終於露出了笑容,欣喜道:“七日通靈,如今也是第五日,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兩日便可成功。”

修行分為很多種,譬如修煉肉體,追求肉身成聖,拳碎虛空的武修;修煉心境,無欲無求,苦苦求索的真修;感悟劍道真諦,追求極致鋒芒的劍修……毫無疑問,周青便是一個劍修。

劍修的修行分為很多種,煉氣修劍隻是尋常,其他偏門但是卻不可或缺的法門也有不少,比如周青此刻的行為正是人人知道的:通靈。

劍本無心,而劍修若是要真正的擁有自己法劍,首先便是要讓法劍通靈。

換言之,也就是要有靈性。沒有靈性的劍隻是凡鐵,有了靈性的劍則是法器,其中差距,不消多說。

通靈法劍的辦法有很多,用精血塗抹的法門是最下乘的,因為要損耗的精血不少

,低階劍修很容易傷損到本源,而且,效果也不是很好。

但對於周青來說,卻是別無選擇,他隻是區區臥虎門之中的一個普通弟子,沒有過人的資質,也沒有什麽高深的法門,他隻能用這最笨拙的辦法。

五日前,正是臥虎門弟子瘋狂逃離的時期,那時候周青就察覺到了危險,隻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下定決心離去,但一貫的謹慎性格卻提醒他,要多幾分保命的把握。

修士想要保命,無非就是兩種選擇,一是提升修為,二是擁有強大法器,周青提升修為根本不去想,耗時太大,沒個三五月,想要突破基本沒有可能,強大的法器也不是他這種低級修士所能擁有的,所以,他隻能另辟蹊徑,想辦法提升法劍的靈性。

桃木劍,在凡間名頭極大,驅邪祈福,鎮壓鬼祟。但是在修行中人看來,卻是非常下乘的東西,尤其是周青這柄劍,還是入門的時候門派統一發放的。

如果按照正常發展,周青是絕對不會選擇給這桃木劍通靈的,畢竟精血對於他來說彌足珍貴,給這桃木劍通靈顯得很是浪費。但是,他卻別無選擇,風雨欲來的時候,空氣中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味道,周青為了增加保命的把握,隻能如此。

通靈桃木劍,需要七日,而如今,已是第五日,再過兩日便可收到成效,那時候也是周青離開的時候。

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玉瓶之中有著三粒血紅色的丹丸,周青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粒,吞入腹中,抱元守一,開始煉化。

這丹藥喚作精元丹,是周青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的,可以用來調養血氣,補充精元。

精血虧損的他麵色蒼白,顯得無精打采,但是在煉化精元丹的時候,卻有一股淡淡的血氣彌漫在他的麵部,他的臉上逐漸的有了血色,整個人也顯得精神許多。

睜開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周青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白日裏,丹堂是不用守護的,因為按照門規,丹堂白日陣法是啟動的,所以周青能有不短的活動時間。

“就要走了,這臥虎門雖然感情不深,但好歹也是棲身之所,有些不舍啊……”周青緩步行走,走馬觀花,那熟悉的景色從眼中劃過,異樣的情緒在心中升起。

不舍,感懷,淡淡的悲傷……

周青輕歎一聲,沿著一條羊腸小道走去,那裏是器堂,是存放法器的地方,看守器堂的弟子鍾山與他有些交情,算是在這臥虎門較為相熟的朋友,他想要去看看鍾山此刻是什麽境況。

器堂大殿高高聳立,雖談不上巍峨,但也頗有氣勢。大殿前,一層厚厚的落葉堆積,無人清掃,平添幾分荒蕪破敗的感覺。

“這器堂前的落葉為何無人清掃,這鍾山在做什麽?”周青每天一皺,作為看守器堂的弟子,清掃大殿算是鍾山的分內之事,平日裏鍾山雖然談不上勤快,但也都是本本分分的,而現在,看這落葉的厚度,時間似乎還不短。

一股不妙的情緒在

心中升騰起來……

周青加快步伐,進入器堂。

器堂的守護陣法竟然沒有開啟,按照門規,白日不開啟陣法是要受到處罰的,這鍾山到底在做什麽?

周青心中的不妙之感愈加濃鬱,他走到器堂門口,卻發現大門也是開著,略一猶豫,便走了進去。

器堂內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寂靜,反而人聲喧囂,雜亂的腳步聲接踵而至。

周青隻是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器堂內,約有十幾個弟子正麵帶笑容的穿梭行走,他們手中都提著儲物袋,正在器堂倉庫之中搬運著什麽。

周青瞳孔一縮,這些人竟是在搬運法器!

“鍾山……”丹堂看守鍾山也在這人群之中,平時憨厚老實的他此刻卻是滿麵紅潮,亢奮不已。周青看到他,便叫了一聲。

“周師弟……”鍾山先是一愣,繼而露出喜悅的神色,走到周青跟前道:“哈哈,周師弟有福氣了,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挑幾件法器吧!”

“什麽意思?”周青麵色一變,道。

“怕什麽?”鍾山擺擺手滿不在乎的樣子:“臥虎門眼看著就要湮滅了,這器堂平日裏也沒人來,裏麵不少法器存放,若是放任不管,豈不是蒙塵?所以,幹脆將這些法器全部帶走!”

“你也要走?”周青心中一震,沒想到平日膽小怕事的鍾山也有膽大包天的時候,身為器堂看守,監守自盜,叛逃門派,這罪名就算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放心,我早就打聽好了。”鍾山胸有成竹的道:“掌教現在縮在靜室之中不出來,似乎是認命了,隻有大師姐不時的露麵,不過大多數時間還是陪伴著掌教……嗬嗬,他們父女倆似乎都認命了。所以定然是沒有時間來管我們,這些法器放在這裏也是浪費,不如帶走,作傍身之所,離開門派之後,再投進其他門派也會多一些分量。”

“你也要投進其他門派?”周青眉頭一皺,問道。

“是啊,三日前我們就聯係好了千裏之外青鬆林的五行宗,他們外門執事已經答應收容我們了。”鍾山看樣子十分激動,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周青的語氣之中的不愉,他麵泛潮紅,衝著周青闊氣道:“師弟也挑幾件法器吧,到時候我們一起投進五行宗,定然能有大作為。”

“他的心眼已經被貪婪蒙蔽……”周青看著判若兩人的鍾山,不知為何心頭湧上這麽一句話,望著鍾山,他的眼中有著淡淡的失望,世人貪婪,怯懦,沒想到修道者也不能免俗,這些日子所見所聞,讓他對這個天地認識的更加透徹,人情世故,尤其為甚。

“我周青雖然不是一個與師門共存亡的烈士,但也絕不是趁火打劫的強盜,你們要走,人之常情,但臨走的時候還想撈上一筆,卻是過了……”這是周青心中真實想法,但他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在心中念叨。

鍾山他沒有在理會,他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這趁火打劫的師兄弟們,將他們的模樣記在心裏,然後轉身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