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風波（二）

“龍脈者，被神詛咒之人！”

一陣沉默過後，觀審席頓時吵鬧起來。民眾們交頭接耳的聲音以至於法官布萊恩·萊斯韋特不得不連續敲擊錘子，大聲呼喊“肅靜肅靜”。

法庭圓錐形的設計，處於最中間、最底層的犯人往往會因為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自覺的說出自己的犯罪經過，祈求法官的從輕處理。

暗與黑的基調，混亂的人聲，民眾們怪異且好奇的視線，如同一把燒紅的刀子，插入奶油，直直捅進了弗洛名悠的心裏。

一瞬間，記憶中早已模糊的一麵，恍恍惚惚的呈現在他眼前。

那個時候，他隱約記得，自己的父親，麵對的也是這樣的情景。而當時的自己和奧克塔薇爾，被母親抱著，在觀審席的角落，傻傻的待著，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父親激烈的和別人爭論著什麽。

現在想起來，或許，家族衰敗的原因，就是弗洛名悠自己的天生龍脈者的身份。

那時候斯坦丁教國剛和聖羅蘭恢複外交，現在的聖喬治教堂也處於完工不久的階段。龍脈者也有天生和後天之分，兩者做比較，先天的龍脈者比後天覺醒天賦的龍脈者顯然戰鬥能力要高得多。而弗洛名悠，就是天生的龍脈者。也不知道是哪個亂嚼舌根的家夥說了出去，很快，約克區的人就知道奧斯汀家的孩子是個龍脈者。而過了不久，和羅蘭恢複外交不久的光明之印的人就帶著聖武士押下了弗洛名悠的父親，理由是與魔鬼做交易，必須接受光明教會的審判。

如果這件事擱在神權盛行的國家，那無疑奧斯汀家的孩子將會被送上火刑架，哪怕對象是一個貴族。隻是羅蘭帝國與那些國家不一樣，於是光明教會退了一步，聲明必須讓異端接受異教徒測試。

測試的類容簡單明了，教會將會提供一個大鐵球，然後將人綁住，隨後直接丟下河流，如果你是異端，也就是你沒有死亡那麽證明你使用了從魔鬼那裏得來的力量，如果不是，那麽你將會被淹死。

麵對教會提出來的殘忍測試，毫無疑問勞倫西人都被這群宗教瘋子逼得憤怒無比，排外的貴族聯名上書要求釋放奧斯汀家族，但當時兩國正處於外交的蜜月期，如果發生了這麽一灘事情，難免會釀成大禍，政府出於無奈

，審判了奧斯汀家。

奧斯丁家族也被迫剝奪了男爵爵位，隻保留榮譽勳爵的頭銜。

父親憤怒卻無可奈何的表情，從模糊的記憶中跳出，再次刺痛著他的胸膛

或許是因為自己龍脈者的原因，才有這樣的遭遇。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父母才會鬱鬱而終的。

“但是我……究竟做錯過什麽？”他自語。憤怒的火焰跳躍在他的胸膛，日子的艱辛讓他盡可能的避免回想起這件事，隻是偶爾回首，弗洛名悠就會覺得，仿佛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在不公的命運下，被深淵的大手撕爛、絞碎。

“謙恭，自省，細致，禮貌，慎言。”

“我一直這樣要求自己。”

麵對著所有人的注視，弗洛名悠昂著頭，倔強的與審判席上的天秤徽章對視。

“我是龍脈者，我也是人類。我的信仰來源於先賢流傳的美德，我堅信，公正是天地間最不朽的事物。”

他的話語讓本來還有些私語的法庭徹底安靜下來，隨後，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鼓掌，很快，觀審席上的民眾開始跟著鼓掌起來，甚至有些人為其喝彩。

對比蠻橫霸道的宗教瘋子，淳樸的勞倫西人民顯然會維護自己家鄉的小夥子。更何況，他說的話確實值得別人為此鼓掌。

“你這肮髒的異端，如地溝老鼠般齷蹉的罪人！”黛柏麗雅憤怒到了極點，表情完全是與美麗形成強烈對比的猙獰：“天父是至高的，你這沒有信仰的罪人，膽敢如此褻瀆。”

眼看這位代表光明之印教會的聽審人小姐就要失控，陪審長法學院的院長伊凡·休斯有些發白的眉毛迅速跳了跳。附有個人情感以及關於宗教方麵的案件無疑是司法界所有法官和檢控官最討厭的事情，前者可以依靠貴族法庭用同等階級來審判，而後者卻根本找不到和宗教瘋子共同的語言。

“即便是狗屎，牽涉到信仰和天父也會當做聖餐，更何況法律。”不少法學界的老牌法官麵對著這些案件時總是顯得很無奈。

龍脈者的身份在民眾眼裏顯得十分神秘，甚至在超自然領域盛行的年代也與那些流傳上古的職業一樣給人傳說的錯覺。但在聖羅蘭，龍脈者顯然要比光明教會的神官和聖武士可愛得多。

“

十月戰爭”時期，龍脈者更是在對陣法蘭的戰場打出風頭，而瑪格茲陛下為此，不久之後便在神風學院開設了能力者的學部，雖然至今為止，隻有三屆畢業生，前後不滿二十人，但在信仰光明之印的人眼中視為異端的龍脈者，很多人都相信，隨著時間的發展，龍脈者也將會成為武職者那樣的職業。

作為一個盡職的陪審長，即便對象是身份尊貴的聖騎士團長，伊凡·休斯也覺得有必要讓她了解法庭的神聖之處。其實關於“吸血鬼案件”這件事，他們也討論交流過很多意見，很多檢控官都認為這是一件純粹的變態殺人狂事件，負責審判的他們雖然不像警察廳的警探一樣忙死忙活，整天還被市政廳的人罵個半死，但有線索出現，他們也會打起精神去詢問任何一個細節之處。

伊凡·休斯合上案件的相關資料，眼睛迥然有神，話語卻明顯偏向了對方：“奧斯汀爵士，你沒有出城說明，無法解釋出城的原因，就更加無法洗脫嫌疑，希望你能好好作答，龍脈者的身份不會影響到法律的神聖至高，公正的天秤依舊衡量著俗世的一切。”

這時，沉默了一段時間的檢控官卡羅爾突然說道：“奧斯汀爵士，根據羅蘭帝國的附注法典第十八條，如果案件情況太過於模糊，法庭的陪審長和法官以及首席檢控官將會聯合簽署特別法令，所以你的個人隱私保護法將會麵臨失效的情況。現在，希望你說出自己出城的詳細情況。包括同伴！”

檢控官看向了法官席，語氣平淡：“我要求法官布萊恩·萊斯維特閣下以及法庭的陪審長伊凡·休斯閣下簽署相關法令，要求奧斯汀爵士說出自己出城的詳細情況。”

法官席上的好幾位先生同時抬起頭，眼皮一跳。

“吸血鬼”案件已經拖得很久了，雖然恐慌的氣氛沒有蔓延，那也是市政府在壓製消息傳播和本身勞倫西人民性格使然的原因，隻是長久以來也不是辦法。身為爆發點的受害的修女，教會橫插一腳的做法盡管讓所有人都感受到頭痛和不喜，不過適當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更是可以暫時的安撫人心，以期望案情的追蹤發展。

每當事故發生的時候，民眾們要求的是得到真相和罪人的懲罰，但政府首先考慮的，是人心和媒體，為求杜絕謠傳的滋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