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孔言卿
廬州城數裏，晨光熹微中安寧的左家村除了幾聲雞鳴，再沒別的動靜。漸漸的，天邊出現了一絲紅光，這才有幾家的木門被拉開，吱呀的摩擦聲在寂靜的晨風中傳出老遠。
“爹，你這就要去？”村東頭一家青磚的大瓦房西屋中探出一個娟秀少女的臉兒，對著院子中收拾牛車的五十歲上下的老漢問。
“丫頭，醒啦？”老漢回頭看著少女，滿臉寵愛，“爹今日上集，你想吃什麽，爹給你買回來。”
少女想了一下，眨眨眼道：“我想吃萬記的老婆餅……”
“又吃老婆餅？”老漢笑歎，“你就吃不膩嗎？”
“吃不膩！他們的老婆餅最好吃，又香又甜……”少女閉上眼睛回味似的說。
“行行行，爹多給你買些，你再去睡一會兒吧，爹一個時辰就回來了。”老漢無奈地牽起牛車，衝女兒揮手，見女兒回了房間，才將大門帶上，坐上牛車，慢悠悠地往廬州城的方向去了。
這孔家在左家村算是富戶了，孔老漢早年喪妻，膝下隻有一個女兒相依為命，村裏的人都勸著孔老漢再娶，可惜孔老漢隻一心放在女兒身上，沒有再娶的意思。
孔老漢的女兒孔言卿年方十五，孔老漢當年得了女兒，特地請私塾的先生給女兒取得名字，這在附近可是獨一份。而孔言卿又是個極聽話孝順的孩子，容貌俏麗，加上孔老漢這些年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將來死了，將家產都留給女兒，所以，孔言卿可是附近人眼裏最好的媳婦兒人選，現下雖然未及笄，但打聽的人已經絡繹不絕了。
孔老漢趕著牛車，閉著眼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正愜意的走著，這條路他走了二十多年了，不看也不走不錯。忽然牛不動了，孔老漢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揮起手中纖細的鞭子，打在牛的屁股上，牛僅僅是晃了晃身子，依然不肯前行。
“嗯？”孔老漢詫異的睜開眼睛，這牛平日裏，既勤懇又溫順，今個兒是怎麽了？
孔老
漢走的是通向廬州城的官道，甚是開闊，隻不過此刻牛的麵前橫躺著一個人，擋住了去路，才使牛不肯邁步的。
孔老漢一見有人躺在前麵，趕緊從牛車上蹦了下來，大步跨到地上的人身前，蹲下身查看。
這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麵容俊雅，隻不過略顯蒼白，緊逼著眼睛皺著眉頭，仿佛受著極大的苦楚，身上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手肘的地方還打著兩個補丁，看來生活窘迫。
孔老漢伸手探探他的鼻息，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死人，現在怎麽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可是他還要上集上買東西……
孔老漢看看遙遙在望的廬州城，歎了口氣，道：“看來隻好明天再趕集了，不知道丫頭會不會生氣啊……”歎完氣，孔老漢將年輕人撫上自己的牛車，牽著牛掉頭回了左家莊。
孔言卿目送了爹爹出門，自己個兒也睡不著了，就打理一下去廚房忙活，才一會兒功夫，就聽見孔老漢的聲音，“丫頭，我回來了。”
爹爹今日怎麽這麽快？孔言卿疑惑地出來瞧，一眼便看見孔老漢扶著個不省人事的人下車，“這是誰？爹，你沒去集上嗎？”
孔言卿是個適齡少女，自然不便與陌生男子身體接觸，因此，隻好在一邊看著孔老漢將那人扶到廂房的床上。
“唉，沒去成，路上碰見了這個人暈在路邊，我不能見死不救啊，就把他帶回來了……”孔老漢雖然身體壯實，但畢竟年事已高，這麽一番忙活下來，額頭泛起了汗水，說話間也喘著氣。
孔言卿心疼地替孔老漢擦汗，“爹，你快歇歇，瞧你累的……”
“沒事，爹年紀大了，不如年輕的時候了……”孔老漢坐下來苦笑著說。
“爹……”孔言卿嗔道，正想同他說什麽，去被床上之人微弱的聲音打斷。
“水……”年輕男子蠕動著幹裂的唇發出聲音。
孔老爹和孔言卿同時呆了一呆，“快給他倒杯水！”孔老爹
先回過神來，催促道。
“誒！”孔言卿忙應了一聲，跑到廚房到了一碗清水交給孔老漢，孔老漢給床上人喂了進去，開始那人似是沒明白過來，一口水下肚之後，突然憑空生出許多力氣，攥著孔老漢的手，將一碗水牛飲了，才長舒一口氣。
孔言卿沒見過人渴成這樣，不由有些想笑，可這又不是該笑的時候，隻好抿著唇偷偷地笑彎眼睛。
正巧那人睜眼往來，孔言卿被逮了個正著，羞澀難當，紅暈飛上雙頰，抵著頭不敢看。
“你醒啦。”孔老漢見他清醒，欣慰地道。
“我這是……”年輕男子看到孔言卿時呆愣住，被孔老漢這樣一問，才開始打量周圍，大惑不解地問。
“我看見你暈在路上，這才把你帶回來，你是哪裏人，怎麽倒在路邊了？”孔老漢摸摸胡茬嘖嘖道。
年輕人迷惘地想了想，方才對著孔老漢拱手感激道：“多謝大伯的救命之恩，我本是趕考的舉子，隻是無奈家境貧寒，盤纏不夠了，這是……餓暈了……”年輕人羞臊地道。
“原來是舉子，那你叫什麽名字？”孔老漢恍然，這些讀書人大多是依靠家中產業生活，不懂經營，家道中落的不少，都盼著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到時候自然不必擔心錢財短缺了。
“在下姓安名成淵，多謝大伯的搭救之恩……”安成淵再次感謝道。
“這沒什麽，不是說什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麽？”孔老漢也裝模作樣的文縐縐地說道，孔言卿見爹爹這幅搖頭晃腦的樣子，又是一陣偷笑。
“大伯高義，成淵無以為報，若來日有幸功成名就，必感激大伯的大恩大德！”安成淵誠摯地說著，又遲疑著道：“若是此生登科無望，那……來世結草銜環比報大恩！”
“這個……咱們先不提了，你餓了吧？”孔老漢也受不得別人這樣的鄭重其事，便訕笑道。
“這……”安成淵不好意思地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