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笨拙的生意經
組織中相熟的人見到影九歸來，沒有特別的反應，影九明白，不是大家不擔心她，而是他們都習慣了內斂，不容易表達感情，不像某個人雖然說不出口，但他的行為讓人一眼便看明白……
“你是說，我們之中有內奸？”影一冷酷的麵容仿佛石頭雕刻，一絲波動都沒有。
“對。”影九好不贅言。
“我知道了，我會查證的。”影一點頭，淡漠冷然的眼眸注視著影九，“你似乎有些不同，遇到了事？”
影九沉默了一下，“我不會被影響的。”
“那就好，你回去吧。”
身為一個殺手，易容模仿是基本技能，影九是一個合格的殺手，所以她的技能很熟練。
又回到廬州府，影九這次是以一個男子的形象的出現的，是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蒼白青年，消瘦的身子上掛著空蕩蕩的寬大長袍，讓人覺得可能風大的話，下一刻就會飛走。這樣的人最不容易讓人心生戒心。
趕集的日子廬州府總是很熱鬧，南來北往的人熙熙攘攘，在這樣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找某個人無疑是件困難的事。
可是她一下子就找到了。
秦鐵站在集市的龐大人群波及不到的地方，甚至是有些冷僻。周圍也少有商販，他站在某間客棧側牆的陰影處，身形有幾分寂寥，時而有詢問獵物價格的人同他交談，但他的表情依然淡淡。
影九的氣息紊亂了一瞬，不過才離開半月，為什麽感覺像是過了許久，久到再見到他的那一刻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憔悴了。
影九心中微酸，是因為自己麽？因為自己的離去令他憔悴的嗎？影九按捺下複雜的心緒，兩種截然相反的希冀在她心中糾纏著，一方麵她希望秦鐵不要在意她，不要為她的離開有所困擾；另一方麵，她又壓抑不住內心對“秦鐵會思念她”這種情況的期盼。
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情感，影九本能地逃避著，不敢麵對，可是她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當影一找人執行廬州的
任務時，嘴巴快過了想法，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已經應下了。
於是她來到這裏，小心翼翼地將再見他一麵的渴望捂得嚴嚴實實。
“客官，來碗餛飩吧……”街邊的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散發長久被油氣浸潤的木頭矮桌矮凳，和同樣味道形象的褐杉男人招呼著。
影九看了眼空出的位置，和麵前熱情期盼的男人，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晃著高挑的身體坐下來，等待廉價的混沌。
他果真是聽話。影九毫不掩飾地盯著秦鐵看，反正又沒有人認識她。
來詢問秦鐵麵前獵物價格的人，都是三言兩語的就離開了，有的買下來拎著東西，有的空手負氣離去。影九就讓他定好價錢，寧願不賣也不能還價，看來秦鐵還牢牢記著，這讓影九心頭一陣熨帖。
可是，看到熱熱鬧鬧街上秦鐵寂靜地待著，影九又憐惜起來，她比誰都明白，寂寞的人，越是在熱鬧的地方越感到寂寞。
“老板，來兩碗餛飩，給我們多放點！”兩個眼熟的漢子推著破木車停在混沌小攤旁邊，滿頭大汗的吆喝。
“哎，這就來了——”攤主眉開眼笑道，將手中熱騰騰的大碗放到影九麵前，轉身招呼他們。
影九下意識地低了低頭，他們是左家村的人，影九隱約記得他們。
“嘿李哥，你瞧那是誰……”其中一個東張西望的男人突然用手肘捅捅身邊的人，略帶玩味的道。
“誰？”旁邊的男人順著他的示意看去，“哦，是那個傻小子啊，看著沒什麽精神呐……”
“應該的。”先前那人幸災樂禍地說，“誰讓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這下子兩邊不討好，天鵝肉跑了，小芹也要成親了，看他還有什麽臉！”
影九心中咯噔一聲。
“怎麽回事？”
“李哥你不知道？全村都知道了，這傻小子前一段救了個女人，那長得俊呦……咳！結果秦鐵看上人家了，連小芹都不願意娶，一心想著娶個大美人，結果美人誰看得上他呀，我不知道比他
強了多少倍……咳！結果那大美人養好傷走了，小芹呢，也快成親了。村裏人都說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可誰知道他還不死心，天天到集上等，我看呐，他等一輩子人家也不會回來的……”男人口沫橫飛，大肆貶低著秦鐵。
影九手中筷子捏的死緊，深怕自己一晃神就不由自主地把這個胡侃的男人捏死。
“唉，也就是傻……”李哥歎息道。
“他活該，等到過兩天小芹成親的時候，還有他難看的呢！”男人不以為然地說。
“怎麽還有事？”李哥疑惑地問，影九也側耳傾聽。
“還不就是小芹的哥哥還有夫家的人，想要教訓教訓他唄，到時候請他去觀禮，還要當眾挖苦他一番，有好戲看嘍……”男人呼嚕著剛上的餛飩，模糊地說。
影九忽地站起來，扔下幾枚銅錢大踏步離開餛飩攤，連裝體弱都忘記了，她的心好像被人揪著甩來甩去，忽而怒氣沸騰，忽而柔腸百轉。
這個傻子！
影九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話語來形容此刻她的心情，隻得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傻子！”
她離開了就不會回去了，為什麽他不明白！為什麽不老老實實過日子！為什麽要等她！為什麽……
影九蹬蹬蹬來到秦鐵麵前，盯著熟悉的麵孔，他果然受到了傷害，一貫溫暖明亮的眸子此時如一潭平靜幽深的死水，麵上的全是疲憊和隱晦的痛楚。
“兔子一百文，野雞六十文。”秦鐵平淡沙啞的話語令影九鼻子一酸，她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濕意，壓低嗓音道：“便宜點，我全要了。”
秦鐵抬眼看看她，搖搖頭，“不還價。”
“為什麽不還價？哪有你這樣做買賣的！”影九喉嚨哽住，隨即控製不住情緒有些激動地問，就像在質問他為什麽沒有忘記自己一樣。
秦鐵依然平靜地搖搖頭，“不還價。”
影九指甲深深陷進手心，轉頭沒入人群，帶著鼻音地聲音低低地說給自己聽：“這個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