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獄天堂（上）
“什麽重大線索？”
譚瀠從洗手間裏跑了出來，饒是她平時遇事鎮定如水，可是，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重大發現，聲音也禁不住有些發顫了。
“你看這個叫冷殺的人，他的留言。”
楊臣指著電腦屏幕上已經點開的QQ聊天對話框中一條條信息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說道。
兩個人都湊在電腦前，細細望去，仔細地看著那一連串的信息，越看越是心驚。
“黑夜，你在嗎？我已經看到河平市發生重大交通事故的新聞了，哈哈，你們市想必已經亂成了一團吧？”
“你這家夥上來的時候回覆我一下好不好？那筆錢的尾款已經打到了我的銀行帳號裏，他們果然挺講信譽的。”
“黑夜，你怎麽兩天都沒上線了？我忽然間有一種心慌慌的感覺，好像有什麽危險即將來臨似的。你說，會不會出什麽事？”
“黑夜，死了好多人啊，我在網上看到圖片了，真的很慘，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黑夜，你他媽死啦？別他媽裝死嚇我，我現在真的很害怕，很抓狂，如果上了線，一定要回複我。”
兩個人看了看日期，前兩條信息是昨天發過來的，而後三條信息則是今天下午發過來的。
“這個冷殺倒底是誰？”
譚瀠皺著眉頭，像是在問人，其實卻是在問自己。
“看他說話的語氣，好像很熟悉這件事情，甚至是共同參與了這件事情，能不能是這個王小龍的同夥？”
楊臣想了想，試探性地轉頭向譚瀠說道。
“當初我們得到的情報確實是有兩個人黑客同時發動了對河平市交通控製中心服務器的攻擊。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他。”
譚瀠肅重地點頭道。
如果兩個人猜測得沒錯，眼前的這個線索便具有著非同一般的重大意義了，甚至可以成為整個案子的突破口。
“能不能追蹤到他在哪裏？”
譚瀠滿懷期待地望著楊臣說道。
“恐怕不能，因為他現在不在線，根本無法查詢他的真實IP地址。況且，就算他在線，以他這種頂尖的黑客，隻要我稍一有動作，恐怕他也會發覺。到時候，怕是要打草驚蛇了。”
楊臣想了想，搖頭說道。
“你先聯係他一下，到時候咱們隨機應變，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譚瀠想了想，向楊臣說道。
“嗯，好的。”
楊臣應了一聲，略略思考了一下，靈活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輕快地飛舞起來，打下了一句話，“我來了，你如果上線，回複我。”
同時按下了Ctrl和Enter的快捷鍵，將消息發送了出去。
等了半天，那個冷殺也沒有回複，楊臣回頭看了一眼譚瀠，聳了聳肩膀，攤開了雙手，示意他現在也沒辦法了。
“既然他現在不在線，那我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他上線為止。”
譚瀠眯起了好看的眼睛，很堅毅地說道。
“看他這麽急切的語氣，如果上線的話，肯定會來找這個王小龍的。不如你先去睡一會兒吧，我在這裏守著，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楊臣看了譚瀠一眼說道。
譚瀠心裏一熱，不過臉上卻沒流露出任何表情來。
“還是你去睡吧，忙了一天兩夜了，你比我累。”
譚瀠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很隨意地說道，不過，看到楊臣原本明亮的眼睛裏卻遍滿了濃厚的血絲，她心裏卻禁不住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剛才喝了兩杯咖啡，又被這個重大發現給刺激了一下，倒是不困了。”
楊臣抻了個舒服的懶腰說道。
“對了，楊臣，我剛才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麽就能猜到王小龍的QQ號呢？你憑什麽就能猜出他的QQ號呢？我怎麽就猜不出來呢？”
譚瀠坐了楊臣身旁的椅子上，好奇地問出了這個困惑她已久的問題。
楊臣輕聲笑了，“因為，我也是一個黑客，而你不是。”
說到這裏時，他的臉上現出了一種浮雲般閑散與孤獨來，倒是讓譚瀠看得有些一怔，突然間發現楊臣有時候那種憂鬱的氣質其實也很迷人。
“這倒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呢？”
譚瀠心中猜測道。
“能不能說得詳細些，我，不太懂。”
她難得地謙虛了一下。
“其實，做為一個黑客，我了解他們的內心世界。表麵上看，他們是網絡世界的顛峰強者，叱吒風雲的一代豪傑，其實一個真正的黑客內心深處都是孤獨的，是寂寞的。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往往是離群索居的一群，沉默寡言，不擅言詞，隻有在網絡中，他們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地位，酣暢淋漓地渲泄自己的情緒，躍馬江湖，快意恩仇。”
楊臣神情落寞下來，像夢囈般緩緩說道。
“你也是這樣的人麽？看你不太像嘛。”
譚瀠挑了挑眉毛，看著楊臣忍住笑說道。
“我？嗬嗬，我也不知道。每個人的內心都是複雜多變的，每個人的世界都是矛盾錯綜的，每個人的本體也都是多種性格交纏並生的複合體，誰能真正地看得透自己的內心呢？”
楊臣搖頭說道，語氣像是歎息，又像是感懷。
“唉……”
譚瀠托腮也是一聲悠悠歎息，楊臣這一番充滿哲思的話同樣勾起了她的感懷。
“正因為黑客的這種網絡上的強悍與生活中的軟弱，導致了他們必定會為生活的某件刻骨銘心的事情而更容易偏激執拗，一旦生活中發生了什麽樣重大的事情，會讓他們一輩子都走不這個陰影。
比如，從他的女友常心茹死了三年他一直保留著她的照片，至今沒再找女朋友，甚至還找了個與常心茹很相像的站街女來緬懷女友，這都說明，他一直沒有走出女友死去的陰影，而這個陰影相對於王小龍這樣的人來說，是無限擴大化的，影響到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乃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所以，我判斷，這個陰影也會體現在王小龍的QQ密碼上。或許，他每輸入一次密碼，就會重溫一遍往事，或是幸福，或是痛苦！”
楊臣籲出口長氣，從那種黑客的生活感懷中擺脫出來，接下去說道。
“既然目標已經確定，那麽很顯然，這個密碼就與常心茹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所以用常心茹這三個字的第一個拚音代碼做為QQ密碼的開頭，也不足為奇了。”
楊臣理清了思路，條分縷析地說道。
“你已經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呢，快說下去，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譚瀠托著腮望著楊臣笑道，眼睛已經亮了起來。
“至於接下來的一連串的數字，也很好解釋了，像片上的那個日期，不僅僅是當天照像的日期，同時，對於王小龍來說，也應該是他生命一個極其重要的日子。
這個日子或許是他與常心茹第一次相遇的日期，或許是他們即將要做什麽的重要日期，不過，與後麵的‘近在咫尺的幸福，我的雙重痛苦，從地獄到天堂！’這句話相對比，憑我的直覺猜測，這應該是他們即將結婚的前一天。”
楊臣眼睛裏閃現著智慧的光芒分析道。
“你憑什麽這樣猜測？”
譚瀠對楊臣這句突如其來的猜測有些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地問道。
“我這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你看這張像片，這個女孩子笑得多甜美，多燦爛，並且，眼睛裏的幸福與知足，簡直可以溶化一切。”
楊臣拿起了電腦桌上的那張照片，指著上麵笑得幸福且燦爛的常心茹說道。
“如果不是生命中有某件最重大的事情要發生，她能笑得這樣幸福且開心嗎？而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又是什麽？那便應該是與自己所愛的人共同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吧？！”
楊臣繼續分析下去。
“可是單憑這種心理分析，你並不能自圓其說。”
譚瀠皺眉搖頭。
“別著急，聽我說下去。‘近在咫尺的幸福，我的雙重痛苦，從地獄到天堂！’王小龍的這句話又說明了什麽？近在咫尺的幸福，如果這個男人幸福的能指目標是一個女人的話，這種幸福是什麽？除了結婚，我想不到其它的任何東西。而他為什麽又說近在咫尺？如果把結婚做一個期限，我想這種咫尺，或許便是結婚的前一天或是前幾天吧？！
再接著往下看，我的雙重痛苦。這句話分明就是在說，明明這種幸福已經看得見摸得著即將抓到了，可是，隨後他又轉瞬失去了。在幸福即將唾手可得的時候痛失愛人，痛失幸福，這不是雙重痛苦又是什麽？下麵的那句‘從地獄到天堂’，也便是對王小龍當時的心態最好的注解了。
所以，我可以通過這句話判斷出，這個日
期，是讓王小龍最幸福又最痛苦的一個日期。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在這一天，王小龍向常心茹求婚，而常心茹答應了，他們拍照留念。可是，就是在這一天，常心茹發生了車禍，死去了。”
楊臣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那是智彗的光芒。
“嘻嘻，我要求證一下。”
譚瀠還是帶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與楊臣較勁，隨即撥通了電話向自己的人求證這個信息。
信息反饋回來，楊臣說的毫厘不爽，常心茹就是在相片上標記的那一天發生了車禍死去。
“你的智慧真是令我感到害怕。”
譚瀠真的吃驚了。
“嗬嗬。”
楊臣不置可否地一笑，不過，內心深處對美女的誇獎還是蠻受用的。
“好吧，關於以這個日期來確定密碼的一部分，我承認你說的完全正確。可是，接下來你輸入了一個‘0’，這又是怎麽回事？”
譚瀠望著楊臣繼續問道。
“嗬嗬，還是要從王小龍的那句話上找答案。‘近在咫尺的幸福’，這分明就是在說，他距離幸福已經無限接近了，同時，與幸福零距離接觸擁抱，這也是王小龍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所以，我在這裏，輸入了一個‘0’。”
楊臣笑了笑，說道。
“那下麵的那個‘=’，又代表著什麽呢？”
譚瀠心急地追問。
“‘我的雙重痛苦’，試想一想，雙重痛苦，什麽樣的符號最能表達‘雙重’這個字的內涵呢？所以，我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用‘=’來試一試。不過，我語文學得不夠好，這個符號也隻是半是猜測半是瞎蒙了。”
楊臣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著楊臣的這個表情，譚瀠也忍不住笑了，“這個家夥，有時候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可愛的大男孩。”
她在心裏笑著想道。
“這兩個特殊符號我懂了，可是，下麵的那個歎號，我又不太明白了。難道是因為從地獄到天堂，表示他很痛苦，就用了一個‘！’號來做為最後一個密碼符號嗎？”
譚瀠受了楊臣的啟發，眨了眨眼睛說道。
“嗯，不錯。不過，你說的是其中之一，這個‘！’號不僅僅代表著王小龍的痛苦，同時也有著更深層次的含義。如果單純地憑著他的那種痛苦的判斷，我也無法確定僅僅用一個歎號來做為這密碼的收尾。”
楊臣玩弄起手中的一隻鉛筆說道。
“更深層次的含義？是什麽？”
譚瀠不明其意。
“這個就要看那個‘！’的像形意思了。”
楊臣故意賣了一個關子。
“切，你再不說我捶你！正好報了剛才你掐得我生疼的仇了。”
譚瀠一時情急，說走嘴了，臉紅紅的，一下打住不說了。
楊臣也回想起來剛才自己某些不雅的舉動，雖然說暗地裏占了無數的便宜，可是被人當麵這樣揭穿，還是禁不住老臉一紅。
譚瀠也玩弄著衣角，紅著臉不說話了。
“咳咳，這個象形意思其實也很好理解了。‘從地獄到天堂！’那是一種絕望的高空直墜，從幸福的雲端摔進了黑暗的地獄。而那個歎號的上半部分，便是給人造成了這樣一種高空直墜的感覺，尤其是對於一個心傷之人，一看之下，便有著一種惟心刺骨的痛楚。”
楊臣趕緊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不用‘1’呢？這樣的符號不更是證明了他的絕望與無奈嗎？”
譚瀠故意給楊臣出難題。
“嗬嗬，你看，那個‘！’的下端是一個黑點，在這裏，我理解為一個帶為終結意義的句號。也就是，從那天起，從那一次幸福的雲端跌落至地獄的黑暗之日起，隨著常心茹的死去，王小龍的心也已經死了，他的人生開始化成了一個黑暗的句號。盡管他在生理上還活著，但在心理上，已經徹底地死亡。所以，這個帶有終結意義的黑點句號，也像征著他心已死亡，一切終結。而那個‘1’，並不具有這樣的意義。
況且，這個感歎號在我看來，也是一個心死之人臨死前那一聲如受傷的狼般泣血的呼喚，椎心刺骨，痛入心扉，無奈，絕望……
其實，從人性角度來講，這個王小龍也是個可憐人，是個生活的受害者。”
楊臣說到這裏，情緒低落下去，沉沉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