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煉
是夜，雪終於停了。
淩雲山山下，參試弟子暫居的宅院裏已經寂靜無聲，皓月皎潔的光輝灑在白雪上，讓今夜顯得更加清冷。
“吱嘎”一聲，一扇門被打開，薛痕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他的神色有些落寞，也有些糾結。
他支著下巴坐在門檻上，忽的輕輕歎了一聲。方才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隻覺得比夢還要虛幻。
“交出擎天木！”
隔壁房間裏陡然傳出一道淒厲的喊聲，薛痕捏了捏眉頭，心裏好不鬱悶。
邱悲是被山上長老們送下來的，據說是因為他每隔一刻就會喊上一次，搞得山上想要睡覺的弟子們怨聲載道。而在被送下山之後他也沒有消停，時不時的喊叫令人煩不勝煩，這個院落之中，除了薛痕之外全都已經搬了出去。
那不是邱悲，那是淩雲子祖師。薛痕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心中充滿了難言的愧疚。
淩雲子一生榮耀，七千年後竟這般淒慘，每每想起，便令人不勝唏噓。而造成淩雲子這幅模樣的，還不就是薛痕自己嗎？
薛痕從袖中取出擎天木，他隱隱已經認識到，能讓祖師這般在乎，乃至借屍還魂也要得到的東西必然不是普通的法寶。而已經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這塊木頭確實有超凡之處。
薛痕全身無處不有的傷口，在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裏全部消失，這便是擎天木的功勞。
“擎天木？”薛痕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木頭不夠長也不夠粗，哪怕是再有一千個加起來，也不能達到擎天的高度。真不知誰這般可笑，竟取了這麽個大言不慚的名字。
他將擎天木揣回袖裏，又想到自己的事情，假如顧雲長老真的要向自己使用搜魂大法，自己的秘密必會***。自己得到擎天木，殺邱悲，惹怒淩雲子祖師，這些事情加起來，恐怕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逃嗎？薛痕馬上否決了這個念頭，自己道法低微，逃又能逃到哪兒去？最後還是要被抓回來，那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把擎天木還給祖師呢？薛痕又搖了搖頭，擎天木已經認自己為主，就算還給祖師，祖師也用不了了。
“一步錯，步步錯啊！”薛痕站起了身子，拍拍屁股，決定還是不去想那麽多，他關上門躺會床上，用被子牢牢捂住了腦袋，把那淒厲的喊聲擋在了外麵，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薛痕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看到了一棵樹，那棵樹很高，好像一直頂到了天上；那棵樹也很粗，一千萬個人手拉手，也不能把那棵樹圍起來；那棵樹的根係盤根錯節，蔓延了整個大陸。
其他的樹木與這棵樹相比，就好像銀針比之於大山，看起來那般渺小。
薛痕看著這顆大樹，覺得有一個名字很適合它。但是仔細想時，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忽然一位男子氣衝衝從天上衝下來，他憤怒地將一柄長劍插入大樹之中，然後瘋
了似的仰天狂笑。
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大樹迅速枯萎，樹葉梭梭落下。
每一片葉子落在地上，便形成了一座大山。河流改道，山洪暴發，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當所有葉子全部落下之後，形成的大山已是高不可攀。樹幹開始崩解，其中絕大多數成為粉粒，落在大山的包圍之中。
有五個嫩芽僥幸沒被崩碎，飛往了四麵八方，落在大陸各處。
光陰如箭，轉眼幾千年過去，這些嫩芽雖然生命力旺盛，卻也在不斷枯萎，由原來的碧綠變成了枯黃，由原來的龐大變成了微小。
直到有一天，一個嫩芽蘇醒了，它蘇醒在一位少年手上。隻是那少年麵容模糊，卻讓人看不清楚。
薛痕凝目望去，那少年的臉龐越來越清晰，正當他依稀可以辨認的時候，卻猛地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還我擎天木！”
薛痕從夢中驚醒，他猛地坐了起來，額上已滿是冷汗。從窗子往外看去，卻見天色已經放明，邱悲神情呆滯的站在院子裏，空洞的目光不知看著什麽。
“這一晚過得好快！”薛痕擦了把汗，默默念了一句。
他看了看窗外的邱悲，心中暗道：祖師終究不是瘋了，他隻是思維緩慢而已，昨日還是“交出擎天木”，今天已然變成了“還我擎天木”，雖隻是兩個字的差別，卻已經將他心態的轉變表露無遺。
趁著邱悲還未喊出下一句的時候，薛痕迅速穿好衣服，一陣風般跑出了院子，見邱悲沒跟出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呦，這不是薛師弟嗎，這慌慌張張的，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啊？”
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身前響起，薛痕原是看著身後，差點跟這男子撞了個滿懷。
定住身子之後，薛痕抬頭看去，卻見這是一位錦衣華服的翩翩公子，他手持一柄精致的折扇，扇上繪了一條蒼龍。折扇在這初春微寒的空氣裏輕輕扇動著，讓這男子看去倒有那麽幾分書生樣子。
薛痕臉色當即拉了下來，這男子名叫嚴晨，是位有錢人家的公子，xing子也繼承了他們家族一貫的張揚跋扈，偏偏還喜歡故作風流。
薛痕雖然與他並沒有太多接觸，但是從小他就反感這些風流公子，在他看來，天下最肮髒的ji院，就是這些風流公子們養起來的。
薛痕點了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這是他能表現出的最大程度的禮貌。然後他一言不發，打算離開。
嚴晨卻不樂意了，折扇一甩，攔住了他，笑眯眯道：“薛師弟別急著走呀，怎麽，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薛痕搖了搖頭，看著嚴晨，道：“我要去山上修煉。”
嚴晨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薛痕竟然會這麽認真的回答，他覺得大為有趣，笑道：“薛師弟勤勉可嘉，愚兄甚是佩服。不過在我看來，昨日裏你已經惹惱了顧雲長老，就算你再怎麽努力，恐怕也不可能成為正式弟子了。”
薛痕一呆，心中便有
些吃不準了，想了一會兒，他道：“就算是那樣，我還是要去修煉的。”
嚴晨哈哈笑了起來，親昵的摟住了薛痕的肩膀，笑道：“修煉有什麽好的，不如你跟我去我的房間，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薛痕疑惑的看著他，見這嚴晨神色玩味，仔細一瞧，眼神中竟還有那麽點*褻之意。
薛痕心中一驚，猛地想到了某個關於嚴晨的傳言，忙不迭掙開了他的手掌，不自禁後退三步，連連搖頭道：“我沒有興趣！”
說完這句，他再也不敢停留，一溜煙跑了出去，仿佛這嚴晨是個瘟神一般。
嚴晨看著薛痕遠去的背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顯露出癡迷的神情，嘖嘖有聲道：“薛師弟竟然這麽可愛，以前怎麽沒發現呢？我真是瞎了眼吶！”
幸虧薛痕沒聽到他這一句，否則怕是會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淩雲山半山腰的一片鬆林是薛痕最喜歡的修煉之地，這裏視野開闊，空氣清新，且鮮有旁人打擾，最符合修煉對環境的要求。
薛痕一路跑到了鬆林，停住腳步之後，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山下白雪皚皚，除了自己的腳印之後，並無他人。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那隻是傳言，卻沒想到竟真有此事。看來這仙家子弟之中，也不乏奇葩之人呐！”
他自顧搖了搖頭，便把這件事拋諸腦後，徑直向林間走去。
走到平日裏修煉的地點，薛痕停了下來，他俯下身子，將腳邊土地上的積雪清掃掉，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便顯露了出來。
他又走到石頭旁邊一棵鬆樹下，把手向鬆針裏神去，拿出來時，手上便多了一個蒲團，將蒲團放在石頭上，便算是一切準備就緒。
這都是已經做過無數遍的事情，薛痕既不覺得枯燥，也不覺得有趣。修仙之路漫漫，對於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他的認知還隻是冰山一角。
薛痕在蒲團上坐下，如往日那般閉目凝神，眉心穴竅洞開，吸收著山間的天地靈氣。
讓薛痕欣喜的是，自從得到擎天木之後，他靈氣運轉過程中滯澀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靈氣的運行速度比以前快了三倍不止。
薛痕曾經計算過，若是自己早點打通竅穴，則修煉速度應該和大多數人一樣，既不太快，也不太慢。若是能在那種情況下通過審核，成為正式弟子之後也是毫不起眼。
而現在他速度驟增，應該已經能和邱悲的修行媲美。若是能給自己一年的時間，憑借著遠超邱悲的刻苦和努力，薛痕有信心不使用擎天木也可以打敗邱悲。
不過現在邱悲已死，那個曾經讓自己恨得牙根癢癢的人已經成為擎天木的食物，卻是不用再考慮了。
薛痕進入了渾然忘我的修煉中。他卻是不知道，山腳下嚴晨正輕搖折扇，不疾不徐地向山上走來，嘴角掛著笑意，口中念著：“薛師弟啊薛師弟，你這般的妙人兒，怎麽就不懂風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