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告辭
看了看遠處已經哭成淚人的那對母女，薛痕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多了些。他終究是按耐不住，虛心向鴻雁請教道：“鴻雁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鴻雁仍是對剛才薛痕弄疼她的事情耿耿於懷，有心想不搭理他，又不想看到薛痕失落的表情，糾結了好一會兒，道：“剛才我說那句話的時候，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心如蛇蠍的惡毒女子，是不是？你覺得我這種人跟你走在一塊是對你的侮辱，是不是？你表麵上擔心我的安危，其實心裏盼望我早一點死掉才好，是不是？”
她一連串的bi問讓薛痕大感窘迫，爭辯道：“你想哪兒去了，我怎麽會那麽想？我絲毫沒有那麽想！”
鴻雁道：“那你是怎麽想的，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
不等薛痕說話，她便說道：“你一定會說：‘鴻雁姑娘，你誤會啦，我知道我爭不過你，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是不是？”
薛痕苦笑不已，道：“我確實誤會了你，這會兒向你道歉好不好？鴻雁姑娘，我錯啦，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鴻雁差點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幸好身子虛弱，想笑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輕輕哼了一聲，道：“你嘴上向我道歉，心裏又覺得我刁蠻了，是不是？”
薛痕卻是點了點頭，笑道：“你本xing如此，我又為何不能這麽認為？”
鴻雁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不自禁沉默了一會兒，道：“是了，我本來就刁蠻，跟那些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不一樣的，所以我一說什麽奇怪的話，你便覺得是我刁蠻xing子發作，又要想法子害人了，是不是？”
薛痕心中早已樂不可支，覺得她這種xing子遠比那些大家閨秀有趣的多，道：“你說那些奇怪的話之前，先告訴我一聲不就好了，也免得我胡思亂想，誤會與你。”
鴻雁道：“我便是告訴了你，你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又怎麽會相信？”
薛痕道：“怎麽個匪夷所思？”
鴻雁道：“你既然問了，我便告訴給你，不過你若是不信，那又該怎麽辦？”
薛痕笑道：“我便是無條件信你一次，又有何妨？”
鴻雁嘴角牽起笑意，問道：“你不怕我騙你？”
薛痕道：“咱兩個出生入死，難道還換不來這一點信任嗎？”
鴻雁美眸頓時一亮，芳心中終於舒服了一些，道：“你若是早意識到這一點，剛才也不會弄疼我了。”
薛痕笑道：“我資質駑鈍，自然沒有你腦筋轉得快的。”
鴻雁甜甜一笑，拍了拍身邊的竹椅，道：“那你便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
薛痕在她身邊坐下，聽鴻雁道：“我先問你，萬物生靈出生長大，必須以水供養，是不是？你的擎天木說到底也隻是一棵樹，也是需要澆水的，你可知它澆的是什麽水？”
薛痕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不確定
的道：“難道是魂魄之水？”
鴻雁道：“不錯，正是魂魄之水。《天心誌》中曾經說過，擎天木必須澆灌生命之水才能成活，這生命之水便是魂魄之水，名字不同罷了。”
薛痕不解問道：“你說的與阿婆這件事有關係嗎？”
鴻雁道：“當然有關係，你剛才也聽到了，阿婆說她死不了，所有人都死不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薛痕搖了搖頭。
鴻雁道：“世人皆知，九幽之下有幽冥地獄，共一十八層，用以關押生靈魂魄，你可知這地獄是怎麽來的？”
薛痕又搖了搖頭，道：“難道不是天生就有嗎？”
鴻雁道：“那是訛傳，其實幽冥地獄是七千年前，擎天木被毀之後才建造好的。擎天木沒有被毀的時候，世間的生靈魂魄全都被擎天木化為生命之水吸收，繼而失去記憶轉入輪回，開始新一輪人生。而擎天木被毀之後，世間億萬幽魂無處所歸，少部分便開始在人間作惡。人間被這些幽魂搞得烏煙瘴氣，天下修士不堪其擾，便合心合力，在地底建造了這座幽冥地獄，用以關押這些幽魂。”
薛痕禁不住睜大了眼睛，這樣的說法還真是聞所未聞。
鴻雁繼續道：“可是幽冥地獄雖然可以關押魂魄，但是無法讓這些魂魄轉入輪回。人雖然死了，但是魂魄不滅，被關在地底，反而還失去了自由，久而久之變得渾渾噩噩，靈智喪失，遠不如真正死了的好。”
這樣的說法與薛痕耳濡目染的知識大相徑庭，他一時間無法接受，此時才明白鴻雁之前為什麽會說“匪夷所思”，果然是匪夷所思！
他忍不住問道：“這樣的秘辛，你又如何知道？”
鴻雁笑道：“因為當年參加建造幽冥地獄的修士，後來大部分加入了我神意門。而如今掌管幽冥地獄的門派，正是我神意門！我不妨告訴你，那位毀掉擎天木的魔尊蘇徹，他的魂魄便是被關押在幽冥地獄，便是在最慘烈的第十八層！”
薛痕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以前隻聽說神意門強大，卻沒想到竟然這麽強大，一個關於幽冥地獄的彌天大謊，騙過了天下所有人！
鴻雁幽幽歎道：“我也是在洞府之中才理通了這個思路，爹爹從來沒有告訴我擎天木的事情。而如今想通了這一層，以前的許多疑惑也說得通了。”
薛痕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忽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不過這並非他最關心的問題，問道：“那阿婆的事情……”
鴻雁道：“你也發現了吧，這並非現實世界，隻是穀梨花營造出來的一個幻境而已。若我猜得沒錯，那位阿婆早已經死了，我們所看到的不過是魂魄而已。穀梨花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母親在地獄中受苦，所以將阿婆救出來，安置在這幻境之中，她也是一片好心。”
薛痕此時才恍然大悟，暗歎一聲：“原來如此！”
鴻雁道：“你手中的擎天木雖然隻是一個幼芽，但是讓阿婆轉入輪回還是可以做到的。穀梨花之所以要奪你的擎天木
，之所以把我們帶來這個地方，或許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薛痕鄭重的點了點頭，以前隻覺得擎天木吞噬生靈魂魄太過殘忍，殊不知原來另有妙用，這讓他心裏舒服了許多。
想了想之後，薛痕道：“穀梨花前輩如今也隻是一個魂魄，她一代真仙，怎麽也會變成這樣？”
鴻雁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了。”
“我每隔千年便要渡劫一次，千年前渡劫失敗，被九天玄雷毀掉肉身，是以隻剩這縷魂魄。”
卻是穀梨花輕輕走了過來，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稍稍出言解釋。
薛痕連忙站了起來，向穀梨花望去，隻見她的雙眸兀自通紅，眼睫還有些濕潤，顯然剛才哭的不輕。
薛痕道：“前輩，你若實在不想與令堂分別，大可以……”
“大可以繼續將娘親留在身邊？”穀梨花搖了搖頭，道：“我娘隻是個凡人，她不像我一樣渴望長生，對她來說，轉入輪回才是最佳的歸宿，她一直認為那才是天道至理。”
薛痕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他走到老婦的身前，笑著問道：“阿婆，您準備好了嗎？”
老婦露出釋然的神情，又向穀梨花看了一眼，轉頭對薛痕道：“老身幾千年前便準備好了。”
薛痕點了點頭，將擎天木取了出來。穀梨花不忍再看，含淚轉過頭去。
老婦的魂魄緩緩化為一顆水滴，滴落在青翠欲滴的擎天木上，不多時便被擎天木完全吸收。
薛痕向穀梨花道：“令堂已經踏上通往輪回的道路。”
穀梨花的眼中流下兩行清淚，低聲道：“謝謝。”
薛痕走過去將鴻雁攙扶起來，道：“鴻雁姑娘高燒未退，前輩可否讓我帶她回去治傷？”
穀梨花抬起手來，手中出現了一對上下翩飛的火紅色金輪，看著像兩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一望而知絕非凡品。她道：“你的恩情我無以為報，這是我生前使用的法寶‘鳳凰金輪’，如今便送與你們聊表謝意，隻是這金輪隻許女子使用……”
薛痕笑道：“前輩的心得書卷已經讓晚輩受益匪淺，如何再能接受如此貴重的禮物，還請前輩收回吧。”
穀梨花道：“那書卷中記載了幾個厲害術法，若是你能全部學會，對你的實力大有進益。如今我肉身已失，這金輪留著無用，便讓這姑娘收下吧，她雖然聰慧機敏，修為卻遠不及你，收下這金輪，也能多幾分保命的把握。”
鴻雁羞得俏臉通紅，她生xing好動，總是不能靜下心來修煉，雖然不乏良師教導，這修為卻遲遲不能精進。沒想到穀梨花的眼神竟然如此犀利，連這也能看出來。
薛痕見狀，心中便也明白了幾分，隻能代鴻雁手下金輪，道：“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鴻雁道：“你們走吧，娘親已逝，這幻境也沒了存在的理由，一會兒我便要毀掉了。”
薛痕道：“晚輩告辭。”他背起鴻雁，向著天空中出現的傳送陣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