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紫瞳一族

正午時分,烈日熾熱,鳥鳴絕跡,蟲鳴成浪。

丁冬和武子蘅坐在一株梧桐樹的枝幹上,愜意的享受著陰涼。一隻全身金毛的小猴蹲在兩人中間,一會擺頭看兩人,一會齜牙咧嘴、張牙舞爪以渴望博得關注。但是他身邊這一男一女卻理也不理他,隻是遠眺。

他們看的方向,極遠處,一群大汗正光著上身,搬石扛木,大喊號子,揮汗如雨。

武子蘅隨其父三年前進入天怒山秘境後,同眾多女眷一起負責義軍的後勤。在這期間,他與丁冬幾乎常常接觸,兩人的關係較春城時期要親近了不少,但在她眼中,丁冬隻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壓根沒有往更親密的方向去想。丁冬的無數次討好她看在眼中,怎會不知丁冬的心意,隻是,好朋友,也就是好朋友而已。

金毛小猴是丁冬進山打獵的時候撿到的,當時小猴還是幼崽,行動極為笨拙,不知什麽原因竟被同類遺忘在了一堆亂石之間。丁冬看其可憐,便帶回了秘境。他本以為小猴因為太幼小,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其在武子蘅的悉心照料下茁壯的長大了。

小猴名叫秋秋,是洛水清起的。

洛水清堅持說秋秋是丁冬失散多年的弟弟,並大肆宣揚,因此義軍中幾乎無人不知丁冬有一個猴子弟弟。

秋秋和武子蘅特別親近,但對洛水清總存在敵意,因為洛水清總戲弄它。為此,洛水清沒少拿秋秋的“哥哥”丁冬出氣。

現在,洛水清接到張繼生和譚有謀的指派,出外辦事。多日不見洛水清,丁冬竟有些想念,雖然他坐在自己曾一見傾心的武子蘅身邊,腦中卻盡是那個驕橫曼妙的身影。

“丁冬,你說,這春城什麽時候能重建好呢?”武子蘅忽然問道。

丁冬回過神,眯著眼遠眺重建春城的義軍們,想了一陣,道:“不知道,越快越好吧。這邊的事情沒多久就會傳到帝都,武相不會對此不管不問的,或許要不了多久,帝國軍就會揮軍南下吧?”

“唉,三年過去了,不知道若幽和易和他們怎麽樣了?現在在哪裏?”武子蘅忽然歎氣道。

丁冬默不作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武子蘅晃著小腳,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秋秋衝丁冬扮了個鬼臉,三兩下攀到了武子蘅的肩膀上,同她一起望天,望了一陣,發現沒有什麽有趣的東西,又跳開,在樹上上串下跳,自娛自樂得不亦樂乎。

丁冬也抬頭望天,不知覺竟想起前日晚上張繼生對他說的話。

“小子,我和譚老怪商量過了,決定把實情告訴你,算作給你上一課。其實,這一次的春城地震,早在兩月前,譚老怪在天怒山上看到一個龍卷風由東麵刮到春城地界消失,便推算出了這次地震的發生時間和地點。我們布下的這個局,就是要將咱們自己的力量和春城周邊的兵匪力量集中起來,然後在所有人麵前演這樣一場戲。你知道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嗎?因為,最強大的力量,不是仇恨,不是利益,甚至不是守護,而是信仰。”

信仰嗎?丁冬暗想:這個世界,會變好吧?會成為父親期望的那樣吧?會成為二師父期望的那樣吧?會成為天下人民期望的那樣吧?

“嘿!你果然和猴子脫不了幹係,猴子能上樹,你也能上樹。”忽然熟悉的聲音從樹

下傳到丁冬耳中。

丁冬一愣,低頭去看,正見到風塵仆仆的洛水清挺著一張俏臉正瞪著自己。他開心的從樹上跳下,一臉驚喜的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洛水清沒好氣的答了一句,然後抬頭對武子蘅道:“蘅兒妹妹,你怎麽爬那麽高?多危險。不用說,肯定是被丁冬拐帶的。”說完,她抬腿給了丁冬一腳。

武子蘅臉一紅,小聲回答:“不是,是我自己要上來的。”

“小心了。”洛水清說著,足尖原地一點,高高躍起,正落在武子蘅旁邊,壓得梧桐枝幹微微顫了顫,嚇得剛跑回來的秋秋“吱吱”大叫著跳到別的枝幹上,警惕的盯著洛水清。

洛水清眼皮微抬,瞥了一眼秋秋,揮了揮小拳頭,驚得秋秋狼狽竄到了樹頂上。

“這上麵危險,我帶你下去吧。”洛水清說完,也不待武子蘅回應,彎身攔腰抱起武子蘅,輕盈盈的落回地麵上。

武子蘅臉通紅,低頭道謝。秋秋從樹上衝了下來,躲到武子蘅背後,露出小腦袋瞪著洛水清呲牙,似在示威。

洛水清抬腿又給丁冬一腳,嗔道:“到處亂跑,害我好找。快跟我回去吧,張老找你。”

於是兩人連忙向武子蘅告別,急奔向張繼生的臨時住所。

武子蘅望著丁冬和洛水清的背影,微微一笑,喃喃道:“其實,丁冬和水清姐姐挺般配的。”秋秋在她肩上抓耳撓腮,似乎根本沒聽明白武子蘅在說什麽。

春城正在重建,義軍上下,吃住一律從簡。因此,張繼生的住處十分狹小。不過此時,這狹小的空間內卻擠了四個人,丁冬和洛水清敲開門,發現屋裏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隻好在門外守著。

沒過多久,屋裏麵的人相繼走了出來。除了張繼生,譚有謀,武元齊,還有一副陌生麵孔。

那是一名老者,須發皆白,但臉上的皺紋並不多,而且身子骨一看就十分硬朗。雪白長發紮在頭頂,倍兒精神。當丁冬看到那老者的麵孔時,不禁愣住了。因為,老者同洛水清一樣,也有一雙紫瞳,隻不過那紫色較洛水清深了不少。

“丁冬,叫師祖。這是你大師父洛平秋和你二師父洛誠的師父——洛天辰。”張繼生在一旁笑著對丁冬說。

丁冬恍然大悟,連忙跪下行禮。

洛天辰捋著雪白長須,微笑著望著丁冬,滿意的點了點頭,待丁冬行禮完畢,微笑著說:“孩子,起來吧。”

丁冬起身,同洛水清一起束手站到一旁。

武元齊似乎心情不錯,笑著說:“去看看春城重建的進度吧。”

張繼生等人紛紛點頭,一齊帶著洛天辰先春城方向走去,邊走邊談,有說有笑。

丁冬和洛水清並沒有跟過去,望了一陣洛天辰的背影,丁冬扭頭向洛水清問道:“張老叫你出去就是找師祖去了?我怎麽沒聽你說過這麽一個人?”

“我也是聽張老說我才知道的。”接著,洛水清開始向丁冬講述她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洛水清其實與丁冬不同,屬於異族——紫瞳族。她們族內,所有人都姓洛,並且都天生紫瞳。洛水清的父親是紫瞳族,其母卻不是,因此她的瞳仁的紫色稍淡。紫瞳族人曾在春城以西建立起洛國,也就是現在的九齒城地

界。

洛國不同於帝國,它不施行帝製,而是施行一種名為“義和製”的製度。洛國人均地,均產,均富,官民平等。洛國所有的法律及製度全部出自一個名為“議會”的組織,這個組織的成員由洛國所有人民投票選出,代表洛國人民行使權益。

本來洛國上下一片祥和,百姓安居樂業,全國和諧昌盛。忽然有一天,近十萬帝國軍無聲息的闖進洛國地界,企圖靠武力霸占洛國土地。紫瞳一族多是文氣士,行軍戰鬥能力不強,敵不過帝國的金戈鐵騎。因此,經過連番大戰後,洛國最終淪陷,成為了後來的九齒城。

紫瞳一族在戰爭中傷亡慘重,隻剩下極少數人存活了下來。這些人散在帝國各處,算是勉強保證了紫瞳族的血脈。

洛天辰曾是洛國議會的議長,也是當初紫瞳族殘存下來的成員之一,與十幾個同族的人隱居在西天怒山一個外人很難找到的地方。

洛誠和洛平秋是洛天辰的後一輩,是親生兄弟,他們的父母在當年的戰亂中遇難。他倆知道帝國現狀後,懷揣“還天下義和”的夢想,隱忍國仇家恨,離開天怒山,徒步走了大半年,最終到達春城,定居數年。直到有一日,兩兄弟恍然想起出山的目的,於是毅然決然拋棄家業,奔向帝都。在一係列巧合之下,洛誠兄弟博得了當時的文相丁金玉的賞識,被收為門客。

後來的事情,丁冬都知道,洛水清也就沒再贅述。

“張老前幾天,忽然找到我,給了我一張地圖,讓我按照地圖上標注的位置找到族人隱居的地方,並讓我務必請師祖出山。師祖起初並不同意出山,因為他對帝國的人都不信任,當我給他講了這些年發生的這麽多事情,向他介紹了咱們這邊的所有狀況之後,他才同意出山的。”洛水清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嗓子已經有些沙啞。

丁冬聽完洛水清的講述,心情有些激動,他心下暗暗暢想:天下義和的那一天,一定可以到來。

義軍毀春城起義的事情在全天下傳播開來,整個事件越傳越玄,形成多個版本,流傳最廣的版本是:帝國惹了天怒,天降神兵神將,降臨春城,使得春城塌毀。天兵天將名定義軍,即將揮師北向,摧毀帝國,拯救蒼生。義軍的火焰圖案的旗幟,更是成為了百姓偷偷日夜朝拜的“神物”。

這些流言不止使得百姓振奮,帝國惶恐,更啟發了許多有心人。

同在天慶五十年七月,奇異事件頻繁發生。諸如:極北的鄂城天降巨石,在地麵砸出巨坑,坑內出一石碑,碑上刻有“天下順應”四個大字,其下刻有一個人名,及一個生辰八字;極南海城風浪成災,風浪中湧出海神派出討伐帝國的神兵;極東貝城上萬魚腹內,均發現布條,上書“和軍出,天下興”。

當月十五日,貝城城主府,渾身血汙的易和一手持幽藍色血氣長劍,一手提著占領貝城地界的兵匪頭領的首級,傲然立於城主府大殿之上。他的身邊,一具無頭屍體正有鮮血噴出,流了一地。在他麵前,半跪著黑壓壓一片身著土黃色皮甲的官兵。

王若幽從一旁走出,將一條活魚開膛,從中取出一個布條卷,當眾展開。

易和高舉手中頭顱,大聲喊道:“和軍出,天下興!”

下麵所有官兵隨之一同齊呼,聲音傳遍貝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