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7 噩耗
腰間大掌收緊，墨雪清不由抬頭，對上那張清雅淡泊的俊臉，隻覺得他那臉上的蒼白之色讓人看去十分揪心。
清秀如彎月的眉看似十分舒展，實則其中暗藏憂鬱之色，一雙眼睛坦蕩地掃視著世間萬物，清澈明亮中又透著溫潤之色，令人僅一眼看上去，便不自覺被他的氣質吸引。
輕柔中透著淺淺關懷，使得墨雪清更覺他體貼入微，銀月如一輪玉盤，高高掛在天際，柔美如光練的色澤映滿眼底，一瞬間，她隻覺得此情此景，竟十分唯美。
而唯一與這美景不配的，則是自己略有些狼狽的衣裙和臉上的神情，此時此景，伴在他身邊的，應該是位窈窕淑女，而非這個來曆不明的她！
似乎是想得有些多了，她隻覺得自己有些累了，輕輕靠在那個透著清香的懷抱中，耳畔響起低沉的“突突”聲，那是他的心跳聲，明顯有些不大正常，唇角不由微揚，眼底滑過一抹狡黠之色。
機械鳥的速度雖比不上現代的飛機，卻也遠遠地超過了馬匹的速度，加上在天空中，可以隨意選擇最近的路線，是以在天亮之前，他們還是十分平安地到達了西暮國的一座中大型城市，名喚——祈月城。
在天色近明的時分，鳳無憂便收了機械鳥，徒步而行。經過一片樹林，很快便來到護城河外圍。
由於還未到開城的時辰，是以那高高吊起的木橋還沒有放下，隔了寬約五米的河麵望去，對麵靜靜侍立著十位守衛，個個穿著銀白鐵甲，手持長矛，迎風而立，腰間的佩刀雖穩穩地合在鞘內，卻依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鐵血之氣。
看著那寬廣的河麵，墨雪清便知，要想進城，恐怕還需要再等上片刻。於是，目光輕掃一旁的樹林，腳步輕盈地走上前去，隨意地靠在一株老樹上，淺道：“一夜沒睡，你肯定累壞了吧？”
“還好。”依舊是清雅淡泊的聲音，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倦意。可偏偏他臉上的神情還要故作輕鬆自在，著實有些難為他如此完美的偽裝。
微微勾唇，墨雪清繼續道：“明明很累，就不用裝了，過來這邊休息一會兒吧。”
鳳無憂輕蹙了蹙眉，複又舒展，轉頭向她看來，卻被她眼底輕淺的笑意和淡淡的柔光所吸引，腳下步子緩慢地朝著這邊而來。
“你還真是別扭。”墨雪清低笑著說，隨後掏出懷裏最後的兩塊幹糧，一塊留著自己啃，另一塊轉手遞給他，“先吃點掂掂底兒。”
鳳無憂微微一笑，接過幹糧，左右瞧了瞧，隻覺得這東西入手粗糙冷硬，當真能吃嗎？
眼中雖有疑惑，但他還是道了聲謝謝，隨後學著墨雪清的樣子，將幹糧放入口中，輕輕地用牙磨下來一小塊兒，細細咀嚼。
墨雪清垂眸，看著他一臉的疑惑在咀嚼那幹糧之後，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眉頭，忍住想要爆笑的衝動，繼續打量著他的後續動作。
果然如她所料一般，這男人的氣度實在超乎想像，居然能忍到這種地步，不錯！
那幹糧本就粗糙堅硬，加上現在天氣寒冷，更是又糙又硬又冷，還極難咀嚼，不易下咽，讓他如此尊貴的舌頭來品嚐這種劣質食品，實在是種罪過啊！
但轉念一想，或許他會因此嚐到百姓所受之苦，日後於整個西暮國來說，說不定還是一大好事。
心下意念轉動間，鳳無憂便已艱難地將那幹糧啃下一大塊，眉間隱隱透著一抹堅毅之色，好看的嘴角微微起伏，一口口地咽下這代表著黎民希望的幹糧。
一瞬間，他周身的氣質似是有所變化，可到底變在了哪裏呢？
墨雪清的目光，驀然一亮，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從那裏折射出一個堅定的意識，而他的目光，則是集中在手中那啃了一半的幹糧上。
“這便是尋常百姓的吃食，有些人家，吃的興許還不如這些，無憂，你若是生於貴族，應當明白該怎樣做吧？”見時機適合，墨雪清收起唇邊淺笑，目光淺淡地看向他。
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鳳無憂側目，看向她淺笑的容顏，深覺自己責任重大，心中對遊曆四方這個夢想瞬間產生了一絲質疑。
他的身份特殊，肩上擔子極重，此刻又深知黎民之苦，若當真去雲遊四海，恐怕心中也難安。
興許，他應該接受上天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宿命，不管快樂與否，起碼求個心安！
意念轉換間，墨雪清已將他眼底閃過的猶豫之色盡收眼底，微微揚眉，她繼續道：“你姓什麽？”
鳳無憂猛地轉過頭來，將視線拉回她的身上，淡道：“鳳，西暮皇族姓氏。”
墨雪清聽罷，眼底閃現出一抹了然之色，並沒有什麽震驚和意外，看他的穿著極其講究，而且氣質高貴，她早就猜到他很可能來自於西暮的皇族。
然而，兩個人接下來的對話，卻著實驚到她了：“你呢？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微微挑眉，墨雪清淺淺答道：“雪清。”
鳳無憂低低重複了一遍，隨即飄逸一笑：“果真人如其名，可……你又是為何隱藏姓氏？”
墨雪清目光灼灼地盯著鳳無憂看，心中卻在天人交戰，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了解有限，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項告訴他自己的姓氏，畢竟，她現在本來是應該在南越國的皇宮做夜孤雲的皇後，而不該跑到這個陰森古怪的西荒鬼林。
看她為難，鳳無憂眼底浮起了然之色，微微一笑，隱去眼底的一抹黯然，輕聲道：“姓名隻是個稱呼，你既然不便相告，就不必再說這個。”
溫柔包容的笑，看在墨雪清的眼中，卻是極度殺傷力，她在心中對自己比了個鄙視的手勢，隨後輕淺笑道：“其實沒什麽不好說的，我姓墨，跟你一樣，皇族姓氏。”
“你是東玄國皇室之人？”鳳無憂聽罷她的話，驀地轉頭，神色古怪地看向她，眼底浮起一抹探究之色。
對於他失常的神情，墨雪清心底浮起疑惑之色。不知為何，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突然覺得，仿
佛有什麽東西正在空中不停地擴散、伸張，如同一張巨網，想要將她拉入其中……
微微點頭，墨雪清淡道：“是，怎麽？”
好看的眉心微蹙，鳳無憂首次覺得揪心，關於朝堂之上那些權謀之事，他一向不予理會，也不屑參於，可……
東玄國……
於她而言，那是她的故鄉，掌握著國家命脈之人，是她的至親，若她是皇族旁係倒也還好，可若是嫡係皇女，那麽……他要如何告訴她東玄國目前的形勢？
等等，她說她叫雪清，姓墨！
墨雪清！
居然是她，東玄國那個嫁往南越和親的傾世公主？
可若她是墨雪清，那此時此刻，南越國皇宮裏的那個墨雪清，又是何人？
心中越是這般想著，鳳無憂便越覺得仿佛自己也跟著她一起進到了某個莫明的旋渦之中，腦海中飛速轉去著，拚湊起某些零碎的片段，想要試圖找出一些破綻。
若是南越皇帝夜孤雲用來威脅她父皇的那位墨雪清是假的墨雪清的，她的父皇母後定然不會承認下來，可若不是假的，眼前的女子，又是為何要謊稱自己是傾世公主呢？
“你是傾世公主？”鳳無憂帶著試探的語氣詢問。
微微點頭，墨雪清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疑惑，蹙眉，她低道：“你一定覺得我在說謊，對不對？”
鳳無憂搖頭：“不，我隻是在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
“什麽事情？你剛才聽到我說我姓墨時，臉色突然大變，可是……可是東玄國出了事？”墨雪清的心頭，浮起一抹不安之色。
淩家的人，個個都是野心勃勃，以前還有外公壓製，可眼下，外公去世了，那些人還會安於現狀嗎？
可，大舅舅一家起碼還與母親血脈相連，難道他們也壓製不住那些庶出的旁係嗎？
對於她的猜測，鳳無憂無法否定，緩緩點頭，道：“是，而且，是悠關朝代更替的大事！”
鳳無憂的話，在墨雪清的心中轟然炸開，如一道驚雷響徹天際，使得她整個人的思維有那麽一瞬的停滯。
呆了片刻，她能夠感受到來自於這具身體深處的憂傷，緩緩揚眉，她低道：“請你告訴我真相，我父皇母後到底被陷於何種境地？”
眼底浮起憐憫之色，鳳無憂輕輕看著她，溫柔的目光卻暖不了她的心。
“前日，淩家聯合南越皇帝夜孤雲，開始強攻皇城，昨夜又得到消息，說夜孤雲用你的安危來威脅你父皇，今晨，消息還沒有傳遞過來。”鳳無憂語氣輕柔地將戰況講給她聽，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神色，緩緩伸手扶她。
微微側身，她避了開來，胸前難以壓抑的疼痛瞬間襲來，雖然存在於她腦海中的皆是穿越前那個公主的記憶，可此刻的她，卻感同身受。
回想著父皇寵溺的神情；母後嗔怪的眼神，她隻覺得胸中某處仿佛突然被鑽了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怎麽填也填不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