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七章 酒吧夜談

沒想到發現自己真的愛上瑞特以後的感覺是那麽難受，而這難受感覺的起源就是瑞特已經不愛自己了。他離開那天跟她說的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此時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我的愛已經磨光了”，“我這人一向沒興趣拚補碎片，東西碎了就是碎了，我寧可記得它完好時的模樣，也不願意修修補補以後盯著上麵的裂縫過一輩子”，“我不在乎了”。這最後一句話最直接，對她的打擊也最大。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了，自己再努力想挽回又有什麽用呢？他的意誌從不為她而動搖，過去不會，他愛上自己是因為他們相像，可現在她已經感覺到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所以更不可能，他要做回他的紳士，他要的是平靜和安寧，這些自己從沒替他想過，也沒法給他，就算她把一個這樣的瑞特搶回來了又怎麽樣，還有什麽意思？她愛的是那個闖封鎖線的勇士，是那個不顧名譽的無賴，不是一個呆板的紳士。有生以來，她第一次對自己決心要做到的事產生了懷疑。這是因為她從來沒贏過瑞特，因為瑞特從來不會對她妥協，以前她手裏唯一的籌碼就是他的愛，可她從來不去珍惜，現在她連這唯一的籌碼都失去了，她還拿什麽去贏回這個賭局？她警告自己不要這麽胡思亂想，告訴自己瑞特一定還愛著自己，隻是累了而已，隻是害怕自己再受到傷害。但她同時又想起了之前自己那麽愚蠢的追求阿希禮的事，她為他浪費了十四年，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愛他，他也不值得自己愛。難道現在同樣的事情還要重演嗎？她還要再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浪費自己的餘生，她有幾個十四年經得起這麽折騰？她不能再傻了，她還有自己的人生，還有自己的孩子，還有塔拉。瑞特說得沒錯，她自私自利又無所顧忌，她最講求回報，要是自己把所有的東西都投了進去，到頭來卻還是輸了，她絕對會後悔莫及。這些年她後悔的事太多了，這些事逼著她不去想自己亂七八糟的過去，像鞭子一樣鞭打著她向前衝，從來也不敢回頭看看自己究竟丟了什麽。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扔掉的東西太多了。

“我親手扔掉了幸福，這不怪別人，隻能怪我自己太蠢。”斯佳麗默默地想，“現在我卻妄想能隨隨便便就讓瑞特回來，這太可笑了。他既然對我說了那樣的話，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會再愛我了，我再愛他又有什麽用？”可是要她放棄瑞特，她又絕對辦不到。“瑞特是唯一值得我愛的男人，我是不會放棄他的，放棄他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他是我的魂兒。可他覺得我不值得他再等下去了，他是考慮清楚以後才決定走的。也許這對他來說是解脫，他在我身上吃的苦頭太多了。可我不會這麽放棄他的，我會盡自己的努力讓他快樂，哪怕

他不再和我在一起，隻要他高興就好。我，我，我怎麽樣都無所謂。”她雖然在心裏這麽想，可是仍然止不住泉水一樣不停湧出的新鮮的痛苦。在她永遠容不下謊言和欺騙的靈魂深處，她知道自己最渴望的還是瑞特能夠回來，重新愛她。可她的理智又提醒自己這已經不可能了，他是怎麽說的，“我可不願意再拿自己的心開始又一次冒險”，她忽然想起了這句話，像是魔法一樣點亮了她剛才還沉浸在陰沉與痛苦的內心。要是瑞特發現自己回到她身邊不是冒險，他會不會回來？這個全新的發現讓她的精神為之一振，她又想起了自己生病時瑞特溫暖有力的懷抱，想起了她離開查爾斯頓時瑞特溫柔的笑容，想起了她在桃樹街的房子裏被他緊緊擁抱了一夜，想起了嬤嬤去世時他輕言細語的安慰，這些都說明瑞特對自己並不是完全不在意，他心裏還是有她的，隻是每次自己好起來以後他又會第一時間和自己拉開距離，他還是怕受到傷害，還是不相信她真的愛他，還是不願意給自己表達愛意的機會。她真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發現這一點，如果他不給她機會，那她就應該自己創造機會。她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麽每次都好的那麽快，要是她傷心的再久一點，說不定瑞特就願意回來了。她整個人都陷進了這種甜蜜的苦惱裏，直到她想起他說的那一句“我對你的愛隻剩下兩樣了，兩樣你最恨的東西，憐憫和說不清的慈悲”。這句話就像一隻巨人的手掌，無情的把她所有的歡樂輕易碾碎。他現在名義上還是她的丈夫，對她還有責任，但那已經不是愛了。憐憫，慈悲，他為她所作的一切都隻是因為這兩樣她最恨的東西，是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寧可自己一個人獨自痛苦，也不要他帶著這種廉價的責任感來可憐自己。她應該變得更好，應該拒絕他所有的施舍，靠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就像蘭莉一樣。想到蘭莉，她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回亞特蘭大了，應該拍個電報向蘭莉解釋一下。等到瑞特去北方以後，她再回亞特蘭大看看。但是她絕不會去北方，哪怕是瑞特要去那裏，她也不會去。

“絕不能讓他可憐我，因為我愛他，完全平等，完全和錢沒有關係的愛。我發過誓，隻要有他在，哪怕我要重新挨餓受窮也無所謂。”斯佳麗終於擺脫了毫無益處的感傷，又一次驕傲地站了起來，“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隻要他願意接受。是我把自己的幸福弄丟了，我就應該自己找回來。要是瑞特還愛著我，那是我最大的幸運，我一定會倍加珍惜，好好愛他；要是，要是他真的不再愛我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我不會怪他。但我仍然愛著他，哪怕有一天他死了我也死了，我也會一直愛著他，哪怕他不接受，我也會愛著他。如果我愛他，就

要讓他開心，讓他幸福，就算他要和我離婚，就算他從此以後不再想見到我，我也不會再纏著他，隻要他願意，隻要他還允許我愛他，我做什麽都可以。”

和往常一樣，在想出如何解決問題以後，斯佳麗頓時覺得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也許以後自己的生活裏不會再有瑞特存在了，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會一直活下去，並且更好地活下去。愛情裏包含的東西很多，除了兩個人在一起，還有理解，寬容，信任，支持，犧牲，但是它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愛人獲得幸福。隻要瑞特幸福了，她就是幸福的。

傑克找到瑞特的時候，他麵前已經擺了三個空蕩蕩的威士忌瓶子，第四個瓶子裏的**也隻剩下了一半。傑克牙疼般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看樣子想從好不容易混進來的酒吧裏趕快脫身，他討厭威士忌的強烈氣味，更害怕醉鬼。但是想起斯佳麗小姐的吩咐，他還是鼓起了最大限度的勇氣，在一屋子好奇的目光裏勇敢地坐到了瑞特旁邊。還好，他的眼神還沒有被酒精弄得迷離起來，兩雙黑眼睛對視了一下，他看到他瞳仁裏倒映的自己笑了，他看到他瞳仁裏倒映的自己也笑了。

“真沒想到你能找到這兒來，斯佳麗叫你來的？”瑞特拿起瓶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本來想給傑克也倒一杯，但他擺擺手，說自己還是小孩子，不能隨便喝酒。

“算了吧，傑克。別拿你的年齡擋箭牌。”瑞特不以為然的拿過一個杯子，把威士忌倒了進去，但他還是有分寸的，隻倒了剛滿杯底的量，把杯子輕輕推了過去。

傑克皺了皺眉頭，沒有接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裏漂浮著的劣質酒精的氣味差點讓他吐了出來，雖然瑞特喝的是威士忌裏的高級貨，但這絲毫沒有減輕他的惡心：“好吧，我承認自己喝過酒，但是我最討厭威士忌，香檳還湊和。”他看見瑞特的黑臉膛露出毫不遮掩的嘲笑，但還是照他的意思，叫了一瓶香檳。

“我先跟你說清楚，這個不是法國香檳產的香檳，最多算是披著香檳皮的發泡葡萄酒。”瑞特不顧酒吧夥計的尷尬笑容，毫不留情地揭穿說，“不過味道不錯，你可以試試。”

“謝謝。”傑克這回沒有拒絕，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用的就是剛才那個裝過威士忌的杯子，沒想到香檳配威士忌的味道還不錯，很特別，這多少減輕了他對威士忌的反感。不過，這威士忌的勁兒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才這麽一點兒他怎麽就覺得頭暈了？真沒用，以前自己一個人能喝一瓶香檳不帶醉的。想到這一點，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在哪兒經曆過，可到底是哪兒，該死，怎麽剛有點印象就忘了？他懊喪地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