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八章 回到塔拉

日子像不緊不慢的水流一樣平靜地流淌。傑克幾乎天天呆在家裏,斯佳麗對他可能會闖禍的擔心也漸漸消除了。珍妮特自從那天以後就迷上了舞會,每天都和瑞特以及斯佳麗一起去跳舞。在不知踩壞了多少男人們的皮鞋之後,她的舞終於跳得有模有樣了。斯佳麗和她漸漸消除了隔閡,成了朋友。瑞特自從跟斯佳麗攤牌之後,每次舞會都隻和她象征性的跳一曲,之後就把她丟給其他男人。斯佳麗雖然很想和他跳舞,但她從不開口去求瑞特,幹脆像個吉普賽女郎一樣每次都和別人跳得筋疲力盡。她清楚自己的名聲已經傳遍了查爾斯頓,每次都有不計其數的男人邀她共舞。她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吸引了所有驚歎的目光,這些目光像水一樣澆灌著她的一枝一葉,讓她開得更加放肆。可是這些目光都不屬於瑞特,他就像她的陽光。沒有他的注視,她再努力地開放,又有什麽用呢?

每次想到他,斯佳麗的舞步總是會亂,弄得她的舞伴莫名其妙且手忙腳亂,最後哪怕一肚子疑問也隻能出於紳士風度向她道歉說自己踩了她的腳。漸漸地,邀她跳舞的人少了,直到無人登門。斯佳麗獨自一人坐在場下,眼看著瑞特頗具風度地邀其他女人共舞,她心裏充滿了嫉妒。這種日子她過夠了,她要回家,回塔拉去,在查爾斯頓她根本施展不開,這裏是瑞特的家,不是她的家,從來不是。

兩個月的時間夢一般的過去了。斯佳麗向瑞特的家人告辭,說自己要帶傑克回塔拉安排明年的生產。埃莉諾夫人雖然流露出舍不得的樣子,但她還是通情達理地答應了。瑞特則提前放出風聲說自己要去新奧爾良,那裏有些事要處理。斯佳麗自然不信他的鬼話,但她也懶得揭穿他了。

她沒想到的是,瑞特的家人全部到火車站來了,給他們送行。當著全家人的麵,瑞特突然狠狠地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差點被勒昏過去。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瑞特已經放開了她,黑眼睛饒有興致地盯著她被勒得通紅的臉看。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生硬地說了一聲:“再見,巴特勒先生。”轉身朝火車走去。反正來送行的人都走了,她也沒必要再陪他演下去。就在她要登上火車的一刹那,她忽然聽見瑞特的聲音大聲對她說:“你說的沒錯,巴特勒太太,我們會再見的。”她奇怪地轉過頭,看見他已經登上了另一列火車,她知道那是開往新奧爾良的。瑞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她笑,那個笑容很溫柔,一時間竟讓她不知所措。直到火車開走了,她仍然愣在那裏,咀嚼著那個溫柔笑容的含義,以及瑞特去新奧爾良的目的。他們在新奧爾良度過蜜月,還有什麽呢?她好像聽瑞特說過新奧爾良的事,可是怎麽想不起來了?算了,以後再想。話說回來,“會再見的”,瑞特是這麽說的嗎?他是什麽意思呢,難道她的努力終於收到了成效?這真讓她歡欣鼓舞。

傑克站在一旁等了她很久,他很不想打擾斯佳麗,但是列車員已經催了好幾次上車了,所以他大著膽子拉了拉斯佳麗的袖子,等她回過神來像以前

一樣瞪了他一眼的時候,他靜靜地說:“斯佳麗小姐,如果您再不走的話,就要誤車了。”一句話提醒了斯佳麗,哎呀,她得趕緊回塔拉去,安排好一切,等著瑞特回來才行。

在回去之前,斯佳麗已經給亨利伯伯和威爾發了電報,讓他們幫忙處理銀器兌換的事。她的腦子很清醒,並沒有因為瑞特的話而混亂。瑞特肯和她再見麵當然好,但是誰知道是哪一天?說不定他說著玩罷了。斯佳麗又立刻製止了這種想法,瑞特是什麽人,他要是不想回來可以直說,沒必要說假話。再說他的去留從來不由她控製不是嗎?不過,瑞特要是真的回來了,她也不會讓他輕易離開的,這次絕對不會。她肯定有辦法挽回他的心了,她已經看到曙光了不是嗎?

斯佳麗知道自己的表情會隨著腦海中的想法而變化,但她從來不控製這件她已經發現的事。究其原因,是她自覺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也不屑於做這件事。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淑女就要惺惺作態假模假式,碰到男人做了蠢事還不能放聲大笑,明明心裏悲傷為什麽還要對著虛情假意的男人強顏歡笑,那真是天下最蠢又最累人的事了。所以,傑克輕而易舉地看透了她的心裏在想什麽。隻是作為一個孩子,同時又是事實上的仆人,他沒什麽發言權而已。因此,他假裝什麽也沒見到,埋頭不語。

斯佳麗又想起了塔拉。不知道蘇埃倫用她的錢把房子修好了沒有。她自然不擔心蘇埃倫會把錢扣下而不修房子,她隻是擔心以蘇埃倫的品味和威爾對她一向忍讓的態度,不知道會把塔拉修成什麽樣。要是修的像個糟糕的色彩拚盤,到時候瑞特回來隻怕會笑疼肚子,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讓她無地自容。她真後悔自己臨走前沒有告訴蘇埃倫應該把塔拉修成原模原樣,弄得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

與其擔心已經發生的事,不如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斯佳麗告訴自己。她的目光看向低著頭的傑克,心裏想怎麽安排他才比較好。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傑克疑惑地抬起頭,但還是用一副恭敬的態度回望了過去:“斯佳麗小姐,什麽事?”“你會幹什麽,告訴我,我好在塔拉給你安排一個活幹。我可不養閑人。”“我會寫字,看賬本,還有看病。”“算了,寫字誰不會?記賬,你要是記賬我真不放心;看病,塔拉的人都健康得很,沒病讓你看。就一個孕婦,也不能讓你看。”“那我該幹什麽?”“你喜歡幹什麽?仆人我是不能再讓你當了,得再雇一個才行。”“我就是喜歡寫字,還有就是跟小狗玩。”“那跟小孩子玩怎麽樣?也不是玩,替我照顧他們,塔拉的小孩子很多的。”“好啊,我願意。不過,您有幾個孩子?”“我有兩個,一男一女,都比你小,你應該管得住他們;我妹妹生了三個愛哭丫頭,又懷了一個,也要生了,那就是六個了。”其實這些事原本是不該跟小孩子說的,但斯佳麗管不了那麽多了。“這樣啊,沒問題,我能管好他們。”“別把牛皮吹太大了,到時候你要是被他們合起來欺負哭了可別來找我。”“放心吧,斯佳

麗小姐,管小孩子我很有一套的。”“得了吧,你自己還不是個孩子?”“也許吧,也許。”傑克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麽歡快,變得有些低沉了,好像一首曲子突然從**跌入低音區一樣。這變化讓斯佳麗有些奇怪,她想起了瑞特對她說的話,“他不是個簡單的孩子,但他還是個孩子。”瑞特的原話側重點在後一句,但斯佳麗琢磨的卻是前一句。傑克從來不是個能讓她一眼望穿的小孩子,瑞特說過他身上也許有很多故事,這一點她也知道,否則一個小孩子不會變得這麽成熟。可他身上究竟有過,或者說能有什麽故事呢?瑞特對此好像很感興趣,雖然他們兩個從來沒有單獨談過話,但是斯佳麗看到有好幾次瑞特的目光帶著疑問緊盯著傑克,一旦他們的眼神撞在一起,他又會立刻換用一種長輩的慈愛來安撫他。而傑克每次都恭敬得過了頭,斯佳麗甚至覺得他有點怕瑞特的目光。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她還沒理出個頭緒,火車已經到站了。斯佳麗提著兩大箱衣服,裏麵還有傑克給她買的藥——這裏的衣服她幾乎沒用上一件,為了扮淑女她整天穿些灰白棕的布料,想想真是不值——而傑克手裏隻是一個輕巧的小布包,做工倒是精致,花紋也是她從沒見過的,可裏麵連500個金幣都裝不下,斯佳麗奇怪那裏還能裝些什麽。從她見到傑克以後,這個包就沒離過他的手。她問過傑克,他支支吾吾地回答說幾件小東西,她也不再問了。現在看到他輕鬆的樣子,她不知怎麽有些生氣,厲聲命令他去扛其中一個衣服箱子——那裏麵裝著他買回來的分量不輕的藥,她打開看過,但是一點也不認識。傑克乖乖照做了,斯佳麗沒想到他的動作顯得那麽輕鬆,好像幾十斤重的箱子根本不算什麽。於是她幹脆把另一個箱子也交給了他,自己替他拿著小布包。趁傑克吃力地提著兩個箱子保持平衡時,她偷偷打開了小布包,發現裏麵隻有一個袖珍筆記本,一支筆,還有一個更小的黑色布包,她用手掂了掂,裏麵發出沙沙的聲音,是一包種子。她剛想打開再看一看,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的動作。她抬起頭,看見傑克轉過了身,像是要衝過來,但又不敢衝過來。他的眼睛裏盛滿了憤怒,驚訝,不安,以及哀求,似乎那個包裏裝著他全部的身家性命。斯佳麗從沒在她的眼睛裏看出過這麽多強烈的情緒,她被這個從沒見過的傑克嚇住了,連那天他們的談判也沒有給她這麽強烈的感覺。她不由自主地把布包放了回去,係好帶子,他的表情才恢複平靜,但那份恭敬已經表現得很勉強了。好像他拚命想要拔出一隻蘿卜,卻不小心把葉子拔斷了,再也沒法單靠自己的手不傷筋骨地把它拔出來。

斯佳麗看他又恢複了平靜,心裏暗罵自己沒用,竟然被一個小孩子的眼神嚇住了,她是他的監護人,怕他幹什麽。可是雖然這麽想,一路上她再也沒有朝手裏那個布包看上一眼。她安慰自己,反正是小孩子的東西,她也都看過了,沒什麽了不起的。但她心裏模模糊糊的感到,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