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五章 契約夫妻

“什麽,我的生意怎麽了?”斯佳麗一聽別人說到自己的生意就緊張。她立刻跳下了床,一步竄到瑞特麵前,綠眼睛緊緊地盯住他,手心攥出了汗。

“除了生意你就不能關心點別的?哪怕是假裝關心關心也好吧。傑克這孩子真可憐,成了你的被監護人。”瑞特嘲弄地看著她,露出一排亮閃閃的白牙。

“算了吧。沒錢了關心有什麽用?難道讓我的孩子和我一塊餓肚子?”斯佳麗本想說我最關心的是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不能再隨便向瑞特表白,那樣瑞特非但不信,反而隻會用憐憫的目光盯得她心裏發毛。為了表明自己的責任感,她又補充了後麵一句話。

“這倒是句大實話。”他讚同地看著她,“那我的話就好說多了。聯邦政府最近通過了一項新的法案,規定除了5美元的銀幣外,銀幣不能再用作法定支付了。佐治亞州已經批準,查爾斯頓這個軍事占領區更不用說。憑你的商業頭腦,應該知道這項法令會造成什麽後果吧。”

“北佬的政府愛幹什麽讓他們去幹好了,關我什麽事?銀幣不能用了就全部換成金幣好了。”斯佳麗並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倒是最直接也最合適的辦法。”他笑道,“這樣一來你就不得不回亞特蘭大和塔拉了。看吧,我說過你在這兒呆不長。”

“少得意了,我會回來的。”她看著瑞特。

“這可難說,隻怕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你的亨利伯伯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已經不再往亞特蘭大匯錢了嗎?”

“什麽?你不能那麽做。你不能用我的錢!”她尖叫道。一想到桃樹街的那棟大房子,它需要成噸的煤燒火,雇用下人清掃、煮飯、洗衣、整理花園、照料馬匹、擦拭馬車,還有一大家子吃飯——哎呀,那要花一大筆錢哪!亨利伯伯怎付得起帳單?用她的錢!不,不能那樣做。她曾空著肚子,腳穿破鞋,累斷背脊骨,雙手磨得血淋淋,在田裏幹活,為的是掙得一口飯吃。她也曾拋開自尊和一切教養,同不屑一顧的、低三下四的人作生意,耍詭計,搞詐騙,日夜不眠地工作,為的就是掙錢。她決不放棄這些錢,她不能。那是她的!她唯一的**。“小聲點。你要是吵醒了其他人我不會放過你的。”瑞特壓低了聲音威脅她,“我沒有用你的錢,隻不過不再給你錢。你現在人在查爾斯頓,我自然沒有理由再出錢供養一棟空房子。我記得你說過,那些仆人都被你征調到塔拉去了。難道我的錢要去供養阿希禮?韋爾克斯,或者你那幫北佬朋友?”

斯佳麗真不想和他談阿希禮,一談他他們就免不了吵架。“那幫人我已經趕出去了。”她故作鎮定地說,沒有涉及到阿希禮。

“包括你心愛的阿希禮?你堅貞不屈的愛情哪去了?你的責任感又哪去了?玫荔小姐死前的囑托你不會忘了吧?”他又點上了一支煙,煙霧繚繞在他的臉上,斯佳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又是他經常擺出的嘲弄,這真讓她受不了。

“我沒有趕他,是他自己走的。玫荔讓我照顧他又不讓他知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後來他主動來找我,跟我說他要去北方工作。我本來沒有答應——別那麽看著我,我隻是完成玫荔的遺願——可他堅持要走,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麽想的。他說隻有他走了,才能算對我造成的傷害有所補償,還說隻有他走了,你才能消除對我的誤會。他隻是托我照顧好小博,說自

己生活穩定下來之後會把他接走的。這是你逼我說的,不是我主動要說的。你不會真的不再匯錢吧?”眼下這件事才最要緊。

“當然是真的,親愛的。”煙霧散去之後,她發現他的表情還是那麽平靜。“不過隻要你肯回去,我就願意繼續匯錢。那棟房子甚至可以登記在你的名下。怎麽樣?”

“你這,好吧,你贏了。我明天就回去。”她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雖然我對此求之不得,但是你還不能立刻回去。現在查爾斯頓人對你和傑克的印象都還不錯,你現在就走很容易引起懷疑。所以我決定和你談一筆交易。在即將到來的社交季節裏,我們合作扮演一對恩愛夫妻,你可以盡情地玩,但是要管好傑克。社交季節一結束,你就裝出一副迫不及待地要回亞特蘭大的樣子——或者回塔拉,總之隨你的便——以後都不準再踏進查爾斯頓一步。為了讓這一點顯得更自然一些,我也會在社交季節結束後暫時離開查爾斯頓。同時你要找律師,擬訂一份分居協議,我會在上麵簽字。作為酬勞,我可以給你5萬金幣。”

斯佳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可以留下來,過完社交季節再走?哎呀,那可是兩個月的時間。她自信沒有男人可以和她朝夕相處那麽久而不對她動心,哪怕是瑞特也一樣。想到自己可以重新獲得瑞特的心,她興奮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別妄想了,斯佳麗。”瑞特嘲弄地看著她容光煥發的臉,“我可不是創造機會讓別人利用的傻瓜。我的條件是,你要說服我母親,讓她相信我們分房睡是因為我打呼的關係。這兩個月你要盡量表現得像個真正的淑女,如果你賣弄風情勾引其它男人的話,你就要立刻離開。”

“這一點不用你提醒,我本來就是淑女。”斯佳麗故意冷冷地說,“我接受你的條件。”分房雖然美中不足,但她一定有別的辦法。

“那好,我一向喜歡一件事解決後再談另一件事,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你的被監護人了。”瑞特盯著她的臉說,“你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傑克的底細?”

“我問過他,可他說不記得了我有什麽辦法?”斯佳麗回瞪他,“你不是一向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嗎,怎麽不自己去問他?”

“你在看人方麵還是沒什麽長進。”瑞特又流露出了嘲弄的神情,“你不會真的以為,他是個和一般小孩子沒什麽區別的孩子吧?”

“我當然知道。”她氣惱地盯著他,“他會偷賬本,也能看得懂;他還看出我的病,知道該買什麽藥;他比一般的小孩子更懂禮貌,更守規矩。可那又怎麽樣?無非是個更聰明的小孩子罷了。”

“我之前去了聖弗朗西斯,去贖回我們家祖傳的銀器。”他忽然岔開了話題,“見到不少中國人,都是被雇來修鐵路的華工。他們和傑克的長相差不多,都是黑頭發黑眼睛,但是傑克的皮膚比他們白很多。他們之中沒有幾個懂英文的,很多人連26個字母都認不全。”

“你不會說傑克也是那個什麽華工吧?”斯佳麗奇怪地盯著他,“那些人怎麽可能雇這麽小的孩子?再說……”

“你說的沒錯,要當華工必須要十六歲以上,但他的年紀太小了,沒有人敢雇的。而且就算有人敢雇他,就算那些工作艱難得不是人幹的,他受不了,又怎麽可能跑這麽遠到查爾斯頓,還暈倒在修道院?”

“是我在問你,你怎麽反問起我了?我又沒去過聖弗朗西斯

。”

“沒錯。那些華工幾乎就是一架會說話的機器,待遇和教養還不如戰爭以前的黑奴。可是傑克很明顯比他們強太多了。他的發音很標準,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裏頭的北方腔。他的教養和禮貌程度甚至超過了查爾斯頓本地不少上等人家的孩子。這裏麵當然有表演的成分在,但是如果沒有接受過嚴格的教育就算演都演不像。而且最關鍵的一點,那些華工無一例外地在腦袋後麵拖著一根愚蠢的長辮子,簡直就像木偶身上的提線。我想你不會孤陋寡聞到不知道中國的滿清政府規定男人不論大小必須留辮子吧。”

“這我當然知道,以前在女校的時候學過。我還知道,那條辮子到死都不準剪掉,要不然就要被處死。真不知道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政府和規定。”

“那他為什麽沒有辮子?難道一個小孩子大膽到連命都不要了?”

“這你該問他。”斯佳麗對他說,她真奇怪為什麽瑞特對一個小孩子這麽感興趣。

“那孩子心思很重,不會輕易對人說心裏話的。”他看著她說,語氣不知為什麽顯出幾分慎重和不安,“我想你還記得,今天早上你像個阿巴貢一樣翻箱倒櫃地查看自己的可憐財產,他正好從外麵回來了。”

“那又怎麽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麽。”話雖這麽說,可她心裏也不踏實。

“你不會還是蠢得看不出來吧?”瑞特總是喜歡嘲笑她,“你沒看見他那個時候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小貓小狗一樣可憐。等你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恢複正常了。也不能說那是正常吧,隻能說是你希望看到的樣子。”

“那我該怎麽辦?你把他說得好像陰謀家一樣,我都不敢讓他呆在我身邊了。”

“能抵擋舍曼大軍的女人居然會怕一個小孩子,真是天下奇聞。你不會害怕了吧?”他的嘲笑明明白白,就像他此時露出的牙齒一樣,眼看斯佳麗的臉色又陰沉下來,他的聲音忽然又變得溫柔了:“放心,寶貝兒,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說到底,他也無非是個孩子罷了。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一個成熟得過分的孩子,一個除了他自己誰也猜不透的孩子。你明明隻領養了一個孩子,卻成了三個孩子。買一贈二,很劃算吧。”

她對他的嘲笑早已習以為常,所以不去理會。關於傑克的所有疑點全部湧進她的腦子裏,像一顆顆落在地上的珍珠一樣在那裏發出清脆的回響,她總想找到一根絲線把它們穿起來卻又找不到。看著她不常有的挫敗表情,瑞特開心地笑了。這真讓她惱火。她幹脆像以前一樣把這件事丟開,明天再去想它。

她恢複了往日的威嚴,對瑞特說:“我會管好他的,這你放心。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要讓我玩得開心,否則我就算讓家裏的銀器全變成廢銅爛鐵也不會走的。”

“巴特勒太太,你丈夫的一片深情會讓你成為查爾斯頓最受人嫉妒的女人。”他油腔滑調地說。接著換了一副腔調,平靜地說:“天不早了,你休息吧。晚安,親愛的。”瑞特打開了門,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斯佳麗躺在寬大的床上,心情好了很多。她想到自己可以讓亨利伯伯和威爾處理銀器的兌換,而不用自己親自操持。兩個月,她可以盡情地玩了。自己帶來的漂亮衣服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就不相信瑞特不會動心。隻是沒辦法把傑克帶去,留他一個人在家裏會不會出什麽事?這讓她不太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