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權利中心
清平回眸一笑，看到如清風流雲謫仙般的男子站在窗外，他仿若於塵埃之外卓然獨立，翩然不似人間紅塵客，有著這世上最溫柔的旖旎，這就是那個連難過都是微笑的公子啊。
是啊，她隻是在假裝失憶，忘記？不，不，她怎麽能忘記呢？那樣的血海深仇，她怎麽會忘記呢？
清平溫柔的撫摸著夜明珠，“落羽，血債血償，也許，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有大白的一天，但，所有傷害過人的都應得到相應的懲罰。”
白落羽低低的聲音歎息般道：“清淺，你不快樂。”
清平眉眼閃過一抹厲色，“我不需要快樂，我隻想要讓霍淩寒不快樂。”
霍淩寒之於清平，那是，所有的愛與恨，都得不到原諒。
白落羽一雙眼睛溫潤亮澤如昔，隻是眼底隱隱透出淡淡的悲涼，“他不快樂了，你就會快樂嗎？”
清平揚揚眉，“不知道，也許吧。”
白落羽望著融在夜色裏的滿園梅花，“他現在是真心實意對你，你為何不成全你自己呢？你終究，還是愛著他的。”
清平懶懶的依著窗，神色慵懶，“琅琊死在我懷裏的時候，我就發誓，血債血償，我一定要讓霍淩寒付出代價。我從前為霍淩寒事事委曲求全，他總覺得我謀害他，如今我要害他了，他卻對我好了。所以說，人有時候真是很奇怪，你掏心掏肺待他，他覺得你虛情假意，可等你虛情假意了，他卻覺得你是好人。”
大概，越是在乎才越是計較，越是計較，才顯得這般麵目可憎。
“所以呢？”
清平攢出一抹笑意，“這麽多年後，我才明白，霍淩寒不愛我，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因為我太好，不肯詆毀他人，不會花言巧語的辯解，我不是一個惹人戀愛的玲瓏人，我太堅持做自己。當年他明明說了對我至死不渝，卻轉眼就愛上了瑞孫清思。不是瑞孫清思多計量，說穿了，霍淩寒不過是一個負心的人。”
白落羽道：“人人都希望對方有一雙火眼金睛，能一眼看穿其他所有人的虛偽和卑劣，可不能逾越人性地要求別人。清思手裏有當初霍淩寒作為信物的玉玦，你卻說自己從未見過那玉玦，證據擺在他眼前，當初女兒節你們相遇都戴著麵具，清思跟你又三分相似，你不能怪他。你這樣，隻會讓你自己不快樂而已。”
“那落羽你呢，我是不是也讓你不快樂了？有時候，我覺得所有跟我有關的人都沾上不幸，蘇嬤嬤因為我死了，琅琊也為我死了，你也不快樂，落羽，你不快樂，我知道的。”清平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充滿絕望。
“我今日是來跟你辭別的，”白落羽緩緩道，“清淺，你，好好保重。”
清平深深福了福，長裙輕輕委地像朵盛開的花，“我欠你的太多，在我餘下充滿罪孽的人生裏，唯為你誠心祈禱。”
這世上，如果還有人值得清平跪在佛祖麵前祈禱的，那就是白落羽了。
白落羽之於清平，那應該叫，有人寵過你愛過你，才叫青春歲月。在她最美好的年華裏，他始終在她身邊見證著她的美好。他是那樣懂她的人，懂她，無止境的寵她，她欠他的太多。
她不愛他，卻永不希望他看到她麵目猙獰的樣子，在漫長的一生裏，在可以預見的物是人非之後，總希望有個人隻記住你最好的樣子。
“隻要你幸福，便是對我的恩賜。”白落羽說完腳尖一點，翩然騰空飛身躍上屋頂，然後消失在夜幕裏。
清平笑看著白落羽離去，他走了，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報複，因為公子是那樣美好的人，在他麵前，讓人不敢做壞事。
第二日一早，霍淩寒同清平一同進宮，宮門一重重打開，輕車直入，那些鱗次櫛比殿堂樓閣一一掠過，朱梁琉瓦，黃金壁帶間以白玉，清風徐來，發出清脆的玲瓏聲響。
清平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微微笑著，周宮，她終於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大周帝國權利的中心。她在這裏成長，在這裏勾心鬥角了十八年，最後被一個她守護了十年的妹妹背叛，她冒充六年前與霍淩寒一見鍾情的自己，一切就是從那裏開始馬不停蹄地錯下去。
今時今日，她回到這裏，所有辜負過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霍淩寒要付出代價，瑞孫清思也要付出代價！
車輦停下，霍淩寒矯捷地一躍而下，回身伸手去扶清平。清平將白玉般的纖手放在他的掌心，她正要踏在小杌子上下輦，霍淩寒卻順勢將她攔腰抱下。
在規矩森嚴的深宮，這番行為是很不合禮儀，清平差點想拔開個地縫鑽了，可他那一套動作從善如流，仿佛天經地義，清平站在霍淩寒身邊咬牙切齒，“你也不怕有失禮儀。”
霍淩
寒看到清平那想捏死人的樣子，燦然一笑，“我願意，太常大人和宗正大人若是不高興，他們倒是來動我試試。”
掌管宗廟禮儀的太常大人和掌管皇族事宜的宗正大人，雖然也位列九卿，但是就是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也不會上折子彈劾霍淩寒的，誰人不知冠英侯是最得周帝信任的，若是他們看到了，大概會一本正經地替霍淩寒解釋，公主駙馬回娘家，小夫妻，情趣耳。
清平跟著霍淩寒身後，他緊緊牽著她的手，仿佛一鬆開，就會分道而馳。清平看著那雙握著她的指節分明好看的手，再抬頭看霍淩寒昂挺的背。她想，有這樣一個丈夫，大概是全天下女子的心願，曾經，她也是這樣滿滿的對他抱著期望的，然後遍體鱗傷。
傷了的心，破了的鏡，都是無法挽回的。
行複止，層層通報後，在溫室殿覲見周帝。溫室殿以花椒和泥塗壁，懸以文繡，地上鋪著毛茸茸厚厚的西狨進貢的地毯，是冬日的周宮最溫暖的殿宇。
周帝已逾知天命，兩鬢斑白，自去歲出兵西狨，再經曆羌國、琅琊一戰之後，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眼睛皺紋掩飾不住滄桑，但那種不怒自威的帝王氣勢絲毫未減，雄威尚在。
清平同霍淩寒雙雙行禮請安。
“清平參見父皇！”
“淩寒參見父皇！”
周帝看到清平顯得十分高興，連連招手，“淺淺，來，來，到朕身邊來，讓朕看看。”
清平依言行至周帝身邊，笑容燦爛，“父皇！”
周帝上下左右將清平看了一遍，還讓清平轉了一個身，滿意地點頭，“朕的清平公主越來越漂亮了！”
清平狡黠的眸子一轉，“父皇這是在誇您自己吧？人人都說我最像您。”
“哈哈！”周帝大笑，“就你嘴甜！”
滿殿內侍皆低頭含笑，周帝不苟言笑，今年來脾氣更是暴躁，隨侍的人日日膽戰心驚，見他心情大好，不由的都舒了一口氣，便都祈禱著清平公主能日日來才好。
周帝又關切地問道：“回侯府住，可還習慣？若是有什麽缺的東西，告訴你母後，但講無妨。”
“東西是不缺的，”清平瞟一眼霍淩寒，霍淩寒正笑看著她，清平不由的往周帝身邊站了站，“不過清平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