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長地久

清平拿著那支鐵骨麗錐箭,去了慈安宮,周帝正在賞梅,說是賞梅,不過是看著梅花而已。聽到動靜,緩緩轉身,看到是清平,一如既往慈祥的笑了,“淺淺,前日你陪朕下了一半的棋,今日繼續。”

即使再忙,清平總也抽出點時間陪周帝,無論他對他們兄妹多麽無情,可他終究是他們的父親,這場不得已的逼宮始終讓清平歉疚。

清平將鐵骨麗錐箭遞到周帝麵前,“李大人已經招供了。”

周帝的笑凝結在嘴角邊,目光閃爍不定,“所以呢?”

清平將箭狠狠砸在周帝麵前,色厲內荏地道:“你拉著我母妃替你擋劍我沒有跟你計較,你威脅靜安慫恿清思處處同我作對,我不計較,你挑撥我和霍淩寒的關係,我還是不計較,但!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在你我父女的情麵上,給你活路!木澈死了!若再有下一次,就是忤逆犯上,清平定也送父皇壽終正寢!”

清平拂袖而去,衣袂飛揚如雲,一幹宮娥內侍匆匆忙忙跟了上去,漸行漸遠。周帝看著那個背影隻是微笑,他的女兒啊……

周帝的笑滿是深意,“朕的女兒和兒子都很有出息。”

福公公躬身站在周帝後麵,辭措謹慎,“陛下,真的要這麽做嗎?陛下不怕冠英侯……”

周帝滿不在乎地笑著,“冠英侯?嗬嗬,你真以為朕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嗎?雪侯跟敬王都在朕手裏,朕若是要同他們決一死戰,還不知鹿死誰手呢。朕這麽做,不過是提醒霍淩寒,他跟朕達成的交易,朕把這天下給清平和瑜王,作為代價他必須死,可他現在卻還活著,還同清平感情這般篤好。”

“您一向寵愛長公主,長公主同駙馬感情好,這?”

“若是霍淩寒得到清平的信任,這天下在清平手中,不就等於在霍家手中嗎?隻怕遲早要改姓霍,朕不相信霍淩寒!清平若是恨了霍淩寒,以她的才智,以霍淩寒願意為她而死,這天下終究還是瑞孫家的天下。所以,要麽霍淩寒死了,要麽清平恨霍淩寒恨得永不原諒,否則,這天下朕是絕對不會交到他們兄妹手中的。”

為君者,終究最重要的永遠是天下,周帝笑得淡然。

清平行至文瑞宮,霍淩寒正立在台階上,他翹首望著天空,在他一個人遙遠的世界裏,帶著高傲和落寂。霍淩寒慢慢一步一步走了下來,兩個人很有默契地

擦身而過。

碧涵看得心酸,輕輕地喚道:“公主!”

木澈的死,莫說是霍淩寒,就是清平也是無法釋懷的。清平淡淡笑著,“我大概就是沒有資格得到幸福吧。”

十五日後,宮裏大興土木開始修建棲鳳台,在棲鳳台周邊東西植鬆柏,左右種梧桐,全都是雙人才抱得過來的古樹,前前後後花了一百萬兩銀子,國庫和皇室卻沒少分毫。

而清平,永生永世都不會知道,那個男子化為其中的一棵樹,靜靜的陪著她,用另一種方式成全了永恒。這個男子浮光掠影般走過她的生命,卻刻下無法愈合的傷痕,他為她而死,可她注定不是為他而生。

清平在這個時候病倒了,且病勢凶悍,由傷寒導致高燒,後來一直高燒不退。霍淩寒中毒跟木澈的死先後而來,對清平的打擊太大。

月光如水淌在地上,徑自涼薄地冰涼著,窗外是紛揚的大雪。千裏雪飄,萬裏冰封,將這世界銀裝素裹,梅花羞答答扯著雪被安眠。

清輝從一扇狹長的窗裏灑了進來,落在床榻上,那裏清平蹙著眉臥著,因為高燒似乎很難受,看得霍淩寒心一陣一陣針紮一樣,“你是一個長情的人,不願意虧欠任何人,我活著大概也隻是你的負擔,可我若死了,你又會自責。”

霍淩寒握著清平的青絲,潤滑如玉帶著絲絲涼意,“我同他們不一樣,如果我放你去另一個男人身邊,那我一定是死了。隻要我活著一日,我就不能讓你離開我。清淺,你一次又一次救我,我就當你是希望我活下去的,那麽,即使我的存在隻是讓你痛苦,我還是要活下去,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世上,即使恨,也應該有我陪著你。”

愛一個人,就是要在一起,於霍淩寒而言,這就是愛情,他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一個人。這些年,起起落落,他總是讓她傷心,他想大抵是她不愛他,他想他該放她走,可他做不到,他總說他是在報複她,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隻是不能放她走。

“可不讓你離開我,你就始終都要處於危險之中。今日,我不得不承認,原來,我真的隻能讓你恨我,清淺,或許,我能讓你恨到天長地久。”霍淩寒的手輕輕拂過清平的臉頰,有滾燙的水珠從霍淩寒臉上啪的落下來。

“清淺,我的天才是否是你的地久?”

他這一生的悲痛,悉數埋葬在心裏,他愛

的人注定被置於這大周的風口浪尖上,霍淩寒,他從沒有可以說委屈的機會。

這個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他是一個強者,一個扛起整個大周興亡的男人,不被理解的孤獨,是強者無法逃脫的宿命。

都說禍不單行,在清平養病時,接踵而來的另一個壞消息是,得知了地獄當初改變主意的原因是霍淩驀將自己送做了人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清平一口氣沒緩過來嘔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十一月初五,大雪,霍淩寒從宮裏搬回了國公府。

清平尚在病中,碧涵忽然急急忙忙掀開珠簾就急聲道:“侯爺不知道為什麽惹怒了國公爺,動了家法,現在正在祠堂責打侯爺,公主,現在怎麽辦?”

能將事情鬧到宮裏必然是不小了,以鎮國公的狠辣勁不把霍淩寒打個半死必然不肯罷休,霍淩寒身體剛剛調養好,斷然是經不得這樣打的。

清平強撐著起身,碧涵取了一頂狐裘大氅給清平披上,一乘鎏金傘蓋垂鳳帷輦駕匆匆出了宮前往鎮國公府。

霍家祠堂裏,供著從上至下依次延伸擴展供著六行牌位,點著牛頭旃檀製成的檀香,輕煙嫋嫋四溢,餘香嫋繞。

霍淩寒跪在地上,背後幾道鞭痕,道道見血。鎮國公拿著一根長鞭,鞭上都是血痕,鎮國公怒氣填膺,氣得胡子都在顫動,“你這個孽障,你支持瑜王奪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了,你竟然敢逼宮,做出這種不忠不孝之事,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鎮國公說著揚起長鞭狠狠的打在霍淩寒背上,刹那新添一道傷口斑駁,血水滲出,霍淩寒咬著牙一聲都沒吭。

鎮國公疾言怒色地道:“你說,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霍淩寒挺著背,“誰人不是求的功成名就?瑜王登位後,霍家隻會更加顯貴,光宗耀祖,有何不對?何況太上皇昏聵,一心尋求長生不老,早就該退位讓賢享享清福。”

“畜生!”鎮國公怒罵,“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你連最基本的天理人倫都不知道了嗎?”

霍淩寒冷笑,“我這麽做,亦是順應天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就是天理!”

鎮國公老淚縱橫,“孽畜!你以為你幫著他們兄妹二人,就能永保榮華富貴了嗎?就算你是清平長公主的丈夫,你就真當他容得下你嗎?你這是自取滅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