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配幸福
清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帶著夏意在花園裏賞花，迎麵就碰到了木澈。木澈是霍淩寒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軍師，驚才風逸，三軍臣服，霍淩寒今日的成就他功不可沒，如今也住進了冠英侯府。
清風為骨朗月為神的男子，一身青衫站立在花叢中。大周以黑色為尊，青色為賤，可那青色穿在木澈身上，卻讓盛夏的百花無顏，隻覺得無比爽朗清舉，雅貴出塵。
兩個人便一道走了幾步，夏意遠遠跟在他們後麵，清平心裏清楚他為何而來，便緘口不言，隻等他說明來意，果然木澈先開口道：“若是可以選擇，公主最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呢？”
清平淡然地回答，“女人這一生，不就是想要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嗎？家人安好，自己安好，這就足夠了。”
木澈聽著這個有大周第一美人之稱的女子如此說的時候，有種異常恍惚的感覺，一個人美得如此驚心動魄，卻擁有最平凡的心願。
“既然如此，公主又何必同淩寒慪氣呢？兩個人互相體諒，才能和樂的過日子，不是嗎？”
“我沒有同他慪氣。”
風緩緩拂麵而來，有濃濃的青草的味道，清平說得淡然，可任何一個人聽了都反而會會錯意，木澈側眸看清平，“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你若是愛他，總該為他想一想，舞陽公主對他有救命之恩，當年他也親口承諾娶她的，淩寒這一生最重承諾，沒有娶舞陽公主，是他這生第一次違背的諾言。”
從前清平總是想要解釋霍淩寒當年遇見的人，是她不是瑞孫清思，可現在，她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心，很累。
清平開口說得安靜，仿佛在說一件同自己沒什麽幹係的事，“從前，那怕知道他不愛我，可我每做一件事，總想，我這樣做不知道淩寒會不會不高興？我那樣做是不是能讓淩寒稍微開心一點點呢？我總是害怕看見他皺眉，他一皺眉我心就疼得厲害。現在，我每做一件事，總想，如果我這麽做，能讓霍淩寒不高興，那多好。”
木澈將扇子收起握在掌心，“你想讓他痛苦，可你比他更痛苦，你終歸還是愛著他的。依著你的性子，若是不愛一個人，必然理睬都不理睬，哪裏會事事都同他計較？”
全天下都知道她愛他，除了他。清平笑得清麗，“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總歸，我同他是不會再在一起了。”
木澈停下腳步，有件事他總是要讓清平知道的，那天舞陽公主出宮讓霍淩寒將香囊代為轉交清平道歉，隻是他不明白，舞陽公主同清平沒有和好，反倒霍淩寒同清平自那以後愈發形同陌路。
木澈將自己見到的轉述，“那天他一身鮮血回到書房，一直盯著自己滿是血的手臂看，把我嚇得不輕。從前他戰場上傷過無數次，多少次性命垂危也總是談笑風生，沒有一次像這樣魂不守舍。我問他是不是受傷了，你知道他是怎麽說的嗎？”
清平也跟著停下腳步，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木澈，木澈道：“他說，這不是他的血，可為什麽他覺得那麽痛？所有從前受過傷的地方都在痛著，痛得他無法忍受。”
“哦？”清平輕輕應了一聲，笑笑，從木澈身邊輕飄飄地走過，留下木澈看著那女子纖瘦的背影衣袖批帛盈盈飛揚遠去。
夏意回頭，然後默然跟在清平身後走了。
清平覺得心痛得很難受，她未必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可有關霍淩寒的一切，都讓她想哭，因為，霍淩寒好像是無辜的，卻又罪孽深重。
不自覺的，清平的手扶在肩膀上，已過了三個多月，那裏的傷口明明已經愈合，光潔如玉連個痕跡都沒留下，現在卻在隱隱作痛。許是，春泉死的那一夜太黑暗，讓清平再也看不見光明。
在與木澈千年難得一遇的偶遇後，這夜，清平端坐在書案後握了一卷書看著，一盞清茶擱在案上，形單影隻。夜已三更，明燈照得一室明亮，將繪著山川畫的屏風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碧涵輕步走到清平身邊，“公主，已經子時一刻了，公主還不歇下嗎？”
清平纖指一挑翻過一頁，視線卻始終沒離開書，隻淡淡地道：“現在若睡下了，待會還得起來，不如再等等吧。”
碧涵凝眉，疑惑地看一眼黑漆漆的院子，“公主約了什麽人嗎？都這麽晚了，是不是不來了？”
清平微微揚起唇角，似是帶了笑意，“他會來的。”
清平的話才說完，燈花一聲劈啪，有個沉穩的腳步聲緩緩逼近，碧涵抬頭，看到霍淩寒氣宇軒昂地走了過來。碧涵看了一眼清平，她依舊端然微笑坐著，便行了告退禮，倒退著退出去，回手把門帶上了。
霍淩寒陰沉著臉色，語氣還是平穩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看著你這個樣子，我很開心，”清平握著書的手置於案上，另一隻手慵懶地支著下顎抬眸看霍淩寒，嫣然一笑，“從前我希望你幸福，時時刻刻都盼著你幸福，可是現在，我希望你因為我而變得不幸，霍淩寒，你不配得到幸福。瑞孫清思，更不配！”
霍淩寒逼近一步，“你恨她，我就將她交到你手中，可是清平，她是你妹妹，你怎麽可以要她死呢？”
不是他沒有辦法護著瑞孫清思，隻是他清楚她恨瑞孫清思，他想給她一個交代，就袖手旁觀，給她機會去平息內心的憤怒，可他沒想到，她要瑞孫清思的性命。
清平咯咯一笑，“把她交到我手中？這麽說，你是在內疚，你也會內疚嗎？你也知道你們對不起我嗎？”
半晌，霍淩寒沒有出聲，他深邃的眼是看不穿的漩渦，引得你萬劫不複，你卻不知他心裏一丁點的想法，這個人叫人這麽愛，又叫人這麽恨。
“清淺，”霍淩寒輕聲認真的喊，清平抬眸望著他，他眸色沉沉，聲音澀啞，“我愛你。”
清平身子一震，然後燦然而笑，“霍淩寒，你大可不必如此。”
霍淩寒啞著聲音，但咬字清晰，“清淺，不管你心裏是不是隻有他，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不管我們是不是已經無法回頭，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