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厄運
“什麽！”我渾身無力，幾乎快要癱坐在那裏。
“不可能！別開玩笑了！”
“我們沒有開玩笑，你也是醫生，你應該明白現在事態的嚴重性。”
門外，我的家人們哭的哭，喊的喊，所有人的意見都是保大不保小。
那麽，我們的女兒呢，她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注定了死亡。我麵前的這群人是什麽，他們是魔鬼，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我不信！讓我親自來！”
我推開站在雅麗身前的那個女醫生，不顧一切的一頭埋了進去。
手術仍在繼續，雖然是生機渺茫，但是同事們依舊是十分配合我的工作，後來我為我當時的情緒感到抱歉，因為我們這些俗人根本無法去和命運做抵抗，我們很渺小，我們隻有輸的份。
方萍出生了，她幾乎沒有睜開眼睛來看一眼這個花哨的世界，我像是一個傻瓜一樣的抱著她，希望她可以看看我，看看她的媽媽。
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牙齒緊咬著嘴唇，揪心的疼痛使我清醒的不得了。在我的人生當中，第一次麵臨殘酷的生離死別，感覺像是被人抽空了靈魂一樣，茫然。
狼藉的戰場上躺著一個受傷的女人，死神沒有給我們留有任何餘地，它很冰冷，麵無表情，不寒而栗。
手術室裏，有幾個女醫生哭了，男醫生們不停的安慰我，那個時候，我把他們的話當成了笑話，都他媽的開玩笑嗎，我的孩子好著呢。
可是，我的心在流血，現實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他把我給打醒了，我把孩子給了院長，離開了手術室。
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醫院裏的人像是撞了鬼一樣的害怕我，幾個不知死活的小護士笑著問我孩子生下來了，是否開心啊？
我他媽的還開心，當時我殺人的心都有了。
我把自己反鎖在病房裏，我開始抽煙，一根接著一根。
沒有人敢來敲門，當時我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無頭蒼蠅。
後來，我爸來敲門，說是雅麗醒了。
我睜開朦朧的眼睛，昏暗視線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大概是急火攻心，我說不出話，扁桃體不知道什麽時候腫的不像樣子。
我推開了房門，父親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外，白色的眼球上麵布滿了血絲，銀白色的頭發讓他看上去更加蒼老了許多，其實他比我更加傷心，所以我要堅強起來。
“醒了嗎？雅麗怎麽樣，還好嗎？”
“嗯，醒了，她很好。”
很好是有多好？我木訥的問著自己，說謊，雅麗的心肯定是傷透了。
我點了點頭，大步的朝著病房走去。父親站在原地沒有跟過來，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這般頹廢的德行，他們不希望給我和雅麗太多壓力，病房裏隻剩下我們二人。
雅麗躺在床
上，一言不發的看著我，經過了長達十七小時的折磨，雅麗已經筋疲力竭，一下子老了很多。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上麵沒有一點兒血色，一看到我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嘴裏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麽我也是聽不清楚。我無力的挽著她的手，然後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滴。我盡量保持鎮定，我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和眼淚，我想，那個時候說什麽也是無用了。我緊緊的抱著雅麗，希望可以給她一些慰藉。
她隻是個女人，沒有天真的妄想，隻是希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已，可是為什麽上天要奪取那樣弱小的生命？
我在沉痛的思量著，因為，是我殺死了我的女兒，親手。
我無法從這陰影當中走出來，剩下的日子除了強顏歡笑，我還能做什麽。
我甚至想過放棄我的生命，可是那樣做，我的雙親，我的雅麗，他們該怎麽辦？
男人，總是會被各種事情所牽絆，我們活著，仿佛有太多的時間是為了別人而活著。
雅麗的身體恢複的十分緩慢，她在醫院裏呆了快整整半年之久，娘家的人並沒有怪我埋怨我，他們知道我在病房裏做出了多大的努力，畢竟現在說什麽也已經是無力挽回。
雅麗出院的那天，天氣格外的晴朗，頭頂上的太陽好像是火紅的燒餅。我叫了一輛出租車，一路上並沒有說太多的話。
一路行駛，雅麗沒有說一句話，她將頭靠在車窗上，樣子可憐的讓人斷腸。我伸手將雅麗的手緊緊的握著，雅麗麻木的看著我，我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
輕生，我絕對不會讓雅麗去做這麽愚蠢的事情，因為她是我的女人。
雅麗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們沒有機會再要到孩子，恐怕後半輩子就這樣草草的度過。
車子停在樓下的時候，雅麗幾乎忘記了下車，已經接近半年沒有回家，難怪她會無動於衷。她衝著我傻笑了一下，那笑容無奈而又如流星一般瞬間消失。
不遠處有一個孩子專用的遊樂場，我們可以清楚的聽見孩子嬉鬧的歡快聲音。雅麗是一副專注的神情，眼圈泛著微微的紅潤。我摟住了雅麗，不希望她沉浸在痛苦當中，我從那陰影走了出來，費了好大好大的勁兒才走了出來。
家裏被我收拾的很幹淨，雅麗推門進去的時候表情像是十分的驚喜，客廳裏有一輛小孩子開的電動車，這是我在方萍出生就已經準備好的禮物。
雅麗蹲在車邊，回頭看了看我，然後撫摸著小車，表情有些憂傷。
我在幻想雅麗接下來將會是何種表情，她無力的站起身來，然後走進了主臥，隨即尖聲叫了出來。
“啊！”聽得出來，雅麗高興極了，她絕對不會想到我會為她準備這樣出人意料的禮物。
主臥室裏，有一個搖籃，搖籃裏麵躺著一個半月大小的女嬰。
女
嬰是我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她很健康，為什麽會被父母遺棄，我們現在不想知道，不過從此刻，這個女嬰名叫方萍，我們是永遠都不會遺棄她的。
雅麗從房間裏衝了出來，她哭了，而且是邊哭邊笑，她高興的像是個孩子。我第一次看到雅麗是如此的高興，我輕柔的將母女兩個挽在懷裏，心裏的石頭終究是落了下來。
“我們的方萍好看嗎？”
“好看極了，你看她的眼睛，多水靈啊！”雅麗高興的合不攏嘴，她應該有一個孩子，不然這輩子做女人有做了一個什麽意思。
“我們的孩子長大了學什麽好呢？”
“學醫生吧，可以救活很多人。”
“不行！學什麽都不要學醫。”
雅麗看著我，深深地明白我的意思，就不在多言，沉聲對我說道。
“那學鋼琴吧，女孩子，文藝一些比較好。”
“嗯，那就學鋼琴吧，親愛的，孩子的未來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中呀！”
“老公，謝謝你，我愛你！”雅麗興奮的說道。
“我也愛你，老婆。”
雅麗看著我，眼淚又是止不住的往外溢出。我緊緊的抱著她，不需要她來感謝我，因為作為一個男人，有義務讓自己的女人活的開心，活的快樂。
方萍是我們全家所有人的心肝寶貝，就連娘家那邊的親戚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她雖然和我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可是這麽多年，沒有人會把她當成一個外人，反而會比親生孩子還要上心。
死亡是證明親情，愛情，友情的最好的方式。
方萍滿月的時候，我們家裏爆炸的幾乎像是黑道大哥登基了一樣，各方各路的親朋好友送什麽的都有，方萍將來肯定會是一個幸福的孩子，這一點兒我和雅麗心知肚明。
許晴雨抱著方萍，久久都不肯放手，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許晴雨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會不會很驚訝或者是不相信。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我看時間不早，要帶著方萍回家，就在這個時候許晴雨來到了我的身前，湊在我的耳邊輕輕的說道。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要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
我愣在那裏，一開始並沒有理會出這話的含義。可是後來的那一次，我才知道，原來許晴雨是想為我生個孩子，她想讓我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
和許晴雨分開後，我把方萍抬到了肩膀上，她笑的像是一個無憂的天使。
穿梭在稀嚷的人群當中，我變得無比高大，其實我是幸福的，我應該別無他求。
可是，凡人終究是躲不過欲望的煎熬。正因為我們追求的多，之所以才會造成無法麵對，不可收拾的結果。
人這一輩子，其實也就那麽回事，聚散離合，喜怒哀樂，生離死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