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53難言之隱

南瑾說道,“我有一件織錦繡了一半,那刺繡的丫頭便成婚走了,甄姑娘若能幫我繡好了,自當重謝。”沫顏一聽,當即說道,“沒問題。”她刺繡的手藝可是西涼最好的繡娘教出來的。南瑾當即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沫顏好久不曾如此放鬆過,今日與一個隻一麵之緣的男人對飲酌杯實在是從未有過的,可是偏偏這個男人讓她似覺得熟悉,又是救命恩人,便放下了心中的防備。

“你為什麽放下榮華富貴,為自己選了一條布滿坎坷的路?”南瑾的話讓沫顏當即愣住,放佛此刻他是她的故人,了解她所有的一切一般。沫顏的愣怔,他更加肯定他所猜測的都是對的。沫顏的臉色卻逐漸嚴肅,最後她盯著他灼灼的說道,“你是誰?”

南瑾笑道,“置身青樓,談吐高貴。琴藝無雙,舞藝超群,誓死不賣身。你胸前的項鏈雖有殘缺卻是塊稀世珍寶,你的氣質典雅都是莫說常人家的女子無法比擬,即便是將相之女也未比你及。”沫顏稍稍沉靜下心情,“你竟如此自信自己猜的沒錯嗎?”

南瑾笑道,“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剛才看你的表情,便深信不疑了。”沫顏輕呼了一口氣,“每個人想要的生活並不一樣,就像尋常人想置身高官厚祿,享盡榮華富貴。身在高處之人便更渴望尋常百姓人家的幸福安樂。”

南瑾說道,“那甄姑娘一定是後者了。”沫顏笑道,“宅院亭深,卻空蕩至今。公子又何嚐不是呢?”南瑾點頭,眼眸中閃現一絲肯定,“我所擁有的並非是我所想要的,在別人眼中唾手可得,與我卻難如登天。這就是悲哀吧。”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沫顏將酒杯送至唇邊慢慢飲下,這酒不似很烈,此刻卻燙的胸腔中灼熱疼痛。看著南瑾,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悲哀之處,榮華富貴,多少人一生所追求的夢想,可在她的身上卻就變成了噩夢。“這天下男尊女卑,是男人的天下,榮華在手,權勢在握,你又如何悲的過我?”

南瑾眼眸中略顯憂傷,“就因為是男人,才有更多的責任和無可奈何。親情責任,江山重擔,哪一個是能隨便棄下的?”沫顏點頭,這些她倒是從未仔細去想過,不過男人有男人的悲,女人亦有女人的苦,仔細想來終是都不輕鬆。

“你且說說,你的悲傷源

自哪裏?”南瑾看著她問道,沫顏良久未語,她的痛苦來自與哪裏,該從何時開始說起?南瑾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如是不願意說,便罷了,當我醉後失言,說多了話。”那話裏放佛存了那麽一絲不悅,又似乎不是。

沫顏苦澀一笑,“我隻是在想,要從何時開始說起。”南瑾聽後說道,“從最初說起。”沫顏深吸一口氣,從最初說起,那是她許久不曾想起的往事了,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話,也許是因為與南瑾不相識,卻注定要陌路,讓她少了顧忌,喝下一杯酒,她臉色開始漸漸冷漠,“我曾經有一張世上無雙的容貌,小時候一度為此而慶幸驕傲。直到有一天夜裏,一個男人潛進我的寢宮……”她頓住了聲音,放佛那久遠的恐懼又突然襲上心頭,他靜靜的坐在對麵,等著她。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卻想霸占我的身體,將我據為己有。我的哭喊聲驚動了別人,他才放開我逃走了。從此,我美好的生活便結束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噩夢的開始。從此後的每一夜,我都不敢入睡,我的手中都會抱著一把刀,一閉眼他的嘴臉便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不敢對任何人說,因為他在眾人眼中是溫良的孝子,德才兼備。”

南瑾的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自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畜生!”沫顏點頭,看向南瑾,“他的確是畜生,不但覬覦我,還覬覦父親的女人,我最好的朋友。”南瑾說道,“那後來呢,他可得到了報應?”沫顏眼眸布滿淚水,“他殺了我的父親母親,還有父親的女人。為了逃離他,我嫁給了一個仇人。被他害死的,父親的女人的哥哥。”

南瑾當下心中大驚,他看著她掛滿淚水的容顏,她語氣中卻是讓人驚訝的淡然,放佛她此說著的是別人的故事。她擦去眼淚,“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抹明豔的笑容上還帶著露珠一樣的淚水,他看的呆了幾分,心中竟隱隱覺得心疼。

“你是北楚人嗎?”他問道。沫顏搖頭,“不是。”“那麽北楚有你愛的人吧?”沫顏看著南瑾笑道,“你如何得知?”南瑾微笑,“感覺。”沫顏點頭,又搖頭,“從前有,現在沒有了。”放佛有什麽在衝開了心中濃厚的烏雲南瑾輕輕鬆了口氣,“既然如此,便不要空自悲傷了。南瑾不願受人擺布,終日遊山玩水,若

是甄姑娘願意,何不與我同遊天下豈不是快意。”

沫顏輕輕一笑,“孤男寡女終是不便,南瑾還是一個人來的更自由。”

南瑾笑笑,沒有在說話。沫顏問道,“為什麽救我?”南瑾答道,“因為你是被人所迫,我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脅迫。那日你看我的眼神中我便已經看懂了你的掙紮和恐懼,而你開口說的兩個字更讓我覺得不能讓你失望。”沫顏微笑,那日她開口說了‘救命’二字,她以為他未必讀得懂,沒想到他不但讀懂了,還懂得徹底。

“我的穴道也是你解開的吧。”沫顏笑著味道,南瑾點頭,“我隻看你是否能不能有膽量跳下來,還有,我不想你受到欺辱。”沫顏點頭,隨後說道,“其實看到你的一瞬間我便已經對你深信不疑,從未想過你會傷害我。”南瑾打趣的說道,“出了虎穴又入狼窩可不是誰說的。”沫顏抱歉的說道,“的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南瑾卻急忙說道,“我看到你手臂上的傷疤的時候,便知道你是個剛烈的女子,若是那日你脫不了險也必定會寧願一死。實在不該與你開玩笑,其實我也有錯。”

那一夜,沫顏睡的很好。這是最近幾個月來睡的最好的一夜,第二天她卻終於知道了,昨夜南瑾那一抹得逞的笑容是為何,那未繡完的織錦,著實是不短,足足可以繞這屋子一圈了吧。她看著南瑾說道,“你這種留人的方法當真是不怎麽好,讓我這麽累不說,估計對於你來說也是無所用處的。”

南瑾卻賴皮的說道,“這些估計夠你繡幾個月吧,不過呢答應了就不能不做,我承認我的確是不放心你獨自離去。”沫顏看著眼前雪白的織錦,“好,無論原因為何,即是我答應的,便會做到。你放心吧。不過這期間你若再生什麽壞主意,我是萬萬不會上當了。”南瑾抿嘴笑著,答應著,一抹得逞的笑容在臉上肆意擴大。

沫顏在南瑾的府中一住便是十天,她每日忙著繡織錦,閑暇的時候南瑾也來與她聊聊天。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卻仍舊足不出戶,有時候南瑾央求她出去走走,她也是斷然拒絕的。她不想碰到任何與楚南風有關係的人,這段日子她隻想靜靜的度過,無怨無求的,然後等一切都想明白了,就離開這裏,永遠不會再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