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92 曾經眷夢

“軒函!”安月忍不住叫住他。

夏軒函腳步一頓,轉過頭來,觸到她的臉時,愣了愣,最後還是扯出一絲笑意來。

安月歎了口氣,他們這是何必呢?明明都不開心,明明心裏都各自清楚,卻仍在苦苦撐著,隻為了所謂的責任,與那些曾經純白美好的愛情與諾言。

“嗬嗬,我還真是太懶了,出去走走也好,說不定我要舒服很多。”安月笑著站起身。

夏軒函的眼中立馬綻開了光,快步走過去牽住安月。

“小月,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昨天出去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夏軒函像個孩子得到了糖果一般。

安月點頭,笑了笑。

外麵的日頭正盛,金燦燦的照著大地,連眼前的紅花綠草都開始耀眼起來。雖已初秋,但這個城市本就偏南,氣候溫暖,再加上水係縱橫,周邊大小湖泊眾多,愈發起到了調節氣候的作用,讓這個安於一隅的角落小城,越發顯得可人起來。、

安月的心情似乎也真的好了許多,任由夏軒函牽著,慢慢走在微微顯得熾熱的陽光裏,經過街道,穿過樹蔭,越過人群,走到一片暖暖裏去。

大概十幾分鍾之後,盡管心情好了很多,但她還是累到不行了,直感覺後背上的汗都黏濕了。夏軒函忽然站住了,拉著她的手未鬆開。她以為他會讓她先休息會兒,正要鬆口氣,夏軒函卻忽然矮身下去,蹲了下來。

“來,小月,我背你!”

安月一下子動彈不得。稀疏的人群裏,人們紛紛側目觀望,臉上露出稀奇又驚羨的神情,夏軒函就那麽蹲在那裏,忽略其他所有人的眼光,像小時候那般,隻等著哭累了,傷心夠了的安月爬到他的背上來。那樣,他就能夠滿足。

時光倒回的瞬間,安月心裏有一種破碎的聲音,那些曾經的美麗愛情,早已成了一堆零落的屍體,卻在這一刻,那些帶著血肉的碎片似乎仍有生命,蠢蠢欲動地想要從新拚合。有一瞬間,它們幾乎要成功了,安月差點就衝過去保住夏軒函,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忘記過去,忘記一切,從新開始。

一聲汽車的鳴笛聲打破了她的神思。一輛小汽車停在那裏,司機降下車窗,從裏麵伸出腦袋,“哎,那倆小年輕,你們擋著路了,要浪漫也靠邊去浪漫著啊,別影響正常的交通!”

原來,他們攔在大路上了,那司機倒也不蠻橫,說得還挺調侃。夏軒函愣了愣,隻好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拉著安月站在路邊。

司機笑著搖搖頭,將車開過去,經過他們的時候,眼裏也露出某種欣羨的神情。

安月那幾乎重新拚湊的夢境,一下子重新碎裂開來。就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妥協了。可是終究,還是不可能,連老天也不再給他們這個機會。忘掉一切,重新開始,談何容易。人都已

經不再是從前,換了地方又能如何。

人是不能沒有過去地活著,那樣會比死更加難受。而想磨滅過去而不得者,則便是生不如死了。

看著旁人投過來的目光,安月如芒在背,不著痕跡地將手從夏軒函手裏抽出來。夏軒函驚訝地望著她,不明白安月為什麽一下子臉色又這麽蒼白起來。

“有點熱啊!”安月抬起手,“手裏都出汗了。還有很遠嗎,我們快走吧!”

說著,不等夏軒函開口,安月已經獨自一人向前走去。夏軒函轉頭望著她,他以為她會感動,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反應。

就這樣靜默著,一直又走了十來分鍾的時候,夏軒函終於停下腳步。安月隻覺得頭腦發昏,頭上的太陽都要成了兩個了。

有別於鋼筋水泥的城市,這是一片由自然泥土構成的地域。稀樹高草,繁花勝景,鳥語花香,怎樣形容都不為過,可說是這如天堂般的小城中,隱藏的又一處勝景。

安月心情又恢複過來,在泥土小徑上慢慢走了一會兒,夏軒函跟在她身後,臉上帶著笑意,一邊欣賞著這大自然的美妙之餘,眼光更多的是停留在安月身上。她又瘦了些,原本就已經瘦得骨頭恪手,現在連原來的衣服都撐不起來了。

一陣風吹來,花草彎腰點頭,搖曳多姿,鼓吹起兩人的衣衫,安月的長裙被風吹起,張開落下,像一朵搖曳的大花,卻因為她的瘦弱,總讓人擔心這朵花會被吹到天上去,然後隨風飄走。夏軒函心裏一凜,快步走上去,重新扣住安月的手,一把緊緊握在手心裏。

安月有些奇怪地轉頭,夏軒函的手心裏全是黏膩的汗水,但現在雖然太陽不小,風這麽大,就算出汗也早風幹了。她抬起頭的時候,見到了他臉上莫名的驚擾,似乎想到了什麽,也不問什麽,隻是笑笑,便任由他牽著。二人手牽著手漫步在花草之間,遠望過去,倒也十分浪漫。卻不知,心中各有山水,早是貌合神離。

“小月!”夏軒函忽然叫她。

“恩?”安月轉頭看著周圍的花草,隨口答。

“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不錯,空氣好,地方美,花草都長得很好。”安月答。

“而且人不多,這點很重要。我是第一個發現這裏的人。”

安月點頭。

“那我們以後可以在這裏建一所木頭小房子,不用很大,夠我們倆住就可以,你做飯洗衣,我每天畫畫賺錢,你說好不好?”夏軒函開始設想未來,臉上是一派曾經的安月看到便會迷醉的向往神情。

如果不是方才那場驚夢,安月真的又有了錯覺,仿佛夏軒函還是從前那個夏軒函,唯美浪漫,想法單純,甚而有些小天真,卻總能勾起人心裏的憧憬。隻是,卻再也勾不起安月的憧憬。

“等我們有了孩子,我

就再擴建,仍舊用木頭來造,給他們一個像童話一樣的家,我們就是童話的主角……”夏軒函繼續著。

“可這童話的結局卻不會是幸福。”安月脫口而出,臉色越發蒼白。

夏軒函停住腳步,不可置信地望住安月。安月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兩人對視著,在一片低矮的美麗花草間,腳邊還有不知世事的小蟲在自由歡快地爬行。

“安月!”夏軒函正色,臉上的笑已經斂去,眼中透著焦灼,“你是害怕沒有錢麽?沒關係我,我可以賺,我可以畫很多畫,可以拿去賣,就算我淪落到街頭賣藝,也再不會讓你受一丁點的苦……”

“軒函!”安月喝住他,忽而又萎頓下來,無奈,“你明知道不是因為這些,何必還要再自欺欺人呢?”

夏軒函不說話了,隻是那樣看著她,不動,眼裏有什麽東西緩緩破碎開來。安月別過頭去,不再看他,她怕再看下去,自己又會心軟,會再次妥協。

“軒函,我們中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應該明白,即使我們再相愛,也不能拋開那些過往再走到一起。那樣會讓我感覺可恥,你懂嗎?”

夏軒函怔在那裏,半天沒回過神。忽然,他笑了,轉頭看著周邊的花草美景,似乎看到了一個笑話。

“可恥,原來,讓你跟我在一起已經讓你覺得可恥了!不錯,我是自私,因為自私所以背叛你,因為自私所以對朋友的危險視而不見。可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你以為我天生就願意做一個三十歲有錢女人的情人嗎?我的無奈,你怎麽就看不到?”說到後來,夏軒函眼中幾乎要流出淚來,透著股血紅的顏色。

夏軒函從未對安月如此暴躁過,這次,他再也忍不住,在她企圖以現實的緣由離開他的時候。一個人即將失去珍愛許久的東西時,是無法再克製任何情緒的,即使是再陳冷的人。

安月低了頭,喃喃,“所以說你變了,我也變了,我們都變了。這樣陌生的我們,怎麽還可能……”

“小月!”夏軒函打斷她,驀然又換上了一副明媚的表情,仿佛方才兩人的衝突根本沒有存在過,“我帶你來是看花海的,不在這裏,就在前麵,我們趕緊去吧!”

說著不等安月再繼續說下去,拉著她迅速往前走去。這樣的情形,這樣的逃避,在這些天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安月微微掙紮了一下,完全撼動不了夏軒函的手,一瞬間,他仿佛也成了一個手段強硬霸道的人。

走了沒多久,安月無奈地被他拉著,心裏一陣煩躁,夏軒函忽然便說話了,聲音裏透著興奮。

“到了!”

安月怔了怔,“什麽?”

夏軒函回頭看她,眼裏滿是欣喜,“花海!”說著,微微側過身子,安月稍稍探頭看去,瞬間身子僵得筆直,半天動彈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