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破釜沉舟

藍玫微微有些訝異。這個決定,相信沒有人會不感到驚訝的。“我能問為什麽麽?”藍玫輕啜一

“我需要錢。”安月答。

其實,這回答和沒有回答是一樣的。有哪個坐台的小姐,為的不是錢?隻是,安月如是答,便必是不想多說什麽,藍玫便也不再問下去。隻是心中的那個猜想,在跳躍著。

“還是為了夏軒函?”藍玫道。

藍玫一向都知道,安月有個從小青梅竹馬的戀人夏軒函,所以,她也一直理解她為什麽會久久不願下海。隻是這次,似乎來得有些突然。

安月不答。沉默已經是回答了。

“安安,你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藍玫又啜了口酒,目光望向窗外。

全落地窗外,一派盛世繁華。

此時,城市的夜色早已升起,彌漫的繁花在大地上絢爛地鋪開,如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巨大的網,五光十色,美不勝收,但再美卻總也還是一座牢籠,網住在這裏麻木生活的人們,日不一日,年複一年,沒有反抗,沒有掙紮,漸漸習慣,慢慢沉淪。偶有想要衝破出去的人,繞行一圈回來,才赫然發現,這座城市給予的過往,如罌粟一般,早已深深植入體內,無法逃脫。

於是,他們隻能在這裏繼續尋找麻痹的快樂,雖然明知是沉淪,明知是陷落,卻仍是不可自拔。

“我當然知道。”安月背脊挺得筆直,她忽然感到有點可笑,這一刻,自己心裏竟會升起一種悲壯感,混合參差不平的痛狀,磨礪著她的心。

“你認為那個男人值得你這樣做?”藍玫依舊望著窗外,沒有看她。

“當然值得。”安月沒有任何猶豫。

藍玫轉過臉看向她,倏然開始大笑起來。她笑得那麽恣意,背脊微微弓起,杯中的酒液幾乎都要顫抖得溢出來。那一瞬間,安月似乎看到了另一個藍玫,優雅從容背後,一個滿目瘡痍的可憐的女人。

無疑,這些傷口,都是過往的疼痛給予的。“靡夜”,埋葬了多少人,淹沒了多少青春華年,卻又收留了多少無處安放的靈魂。它有著在世人看來罪惡的一麵,卻也有著於某些人來說,一個可以安身立命之所。

“男人,你以為你了解他們多少?”藍玫幾乎笑得連眼淚都要出來了,“你知道‘靡夜’為什麽會存在,不就是因為男人欲望麽?沒有他們的需求,我們又何來生意可做。這座城市裏,多少人談起‘靡夜’變色,可是他們從來沒想過,是他們自己,造就了‘靡夜’的今天。女人,說到底,不過是他們發泄欲望的工具,利用完了,厭了倦了,就棄了。什麽情啊愛啊,都去見鬼去吧!”

藍玫說著,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喝得太急,險些被嗆到了。

安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她的決定一樣。

“軒函不一樣的。”她道。連她都覺得,這樣的辯駁有多無力,可她想不出還能說什麽。

“他不一樣?”藍玫挑眉看她,恢複了優雅,站起身,慢慢走到安月身邊,站定。

安月不明所以,藍玫已經抬起一隻手,輕輕撫上安月的腦後,一路經過鎖骨,輕輕碰觸過安月的胸前微微的凸起,然後是腰腹。

安月身體僵直,卻也不躲。這樣的撫觸,她在“靡夜”已經看得太多,恍然間,她似乎意料到藍玫要說什麽。

“怎麽,他沒有這樣碰觸過你麽?”藍玫笑,滿眼的戲謔。

安月不答。她與夏軒函之間,用一句近年來很流行的一個詞來說,典型的柏拉圖戀愛。兩人除了精神上的交流,幾乎無甚太多身體上的接觸,加上這幾年夏軒函上了大學,路途遙遠,二人有時候更是好幾個月才見一次。

“安安,我告訴你,男人都是一樣的。如果說,他對你沒欲望,對你的身體沒欲望,那麽,你要小心了,很有可能,他的欲望,已經發泄到別的女人身上去了!”

安月身子猛地一震,猛然退開一步,與藍玫拉開距離。她聽見自己的心砰砰亂跳的聲音。

她知道,藍玫說得沒錯,好歹在這樣的地方呆了三年,見過的貪婪自私的男人不在少數,也由此曾擔心過夏軒函,但每每這個想法竄過的時候,她都會開始反省自己,怪自己不該猜疑。她始終相信,她的少年不會變,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多年後,當她已經不再是自己的時候,回憶起來,才覺得這是多麽可笑幼稚。

“藍玫姐,謝謝你!”安月穩定了一下情緒,強自鎮定,“但是,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

藍玫杯中的酒已經喝完,砰地一聲放下杯子。

“我沒有要勸你,你知道,我從不強人所難,更不會多事。”藍玫臉色平靜,轉頭問,“你需要多少錢,時限多長?”

“三十萬,三天?”

藍玫蹙眉,“這個數目,坐台至少需要三個月,三天,不大可能。”

安月的心往下沉了沉,她也早已料想到這點,但是,最後那破釜沉舟的辦法,無異於將她更加bi上一條不歸路。

“那,如果我賣身呢?”安月冷著眸子,道。

藍玫訝異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她能下這個決心。

“賣身?”

“是,賣我的**。”

“真的決定了嗎?不後悔?”藍玫抬起那雙美麗的眼睛。

“不後悔。”

“好,我會給你安排!最遲三天!你先出去吧!”

安月走出門去,隻感到全身僵直,連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靡夜”,就是一座披著美麗外衣的大染缸,她鮮活而絢爛的外表,就像一個少女美妙的胴體般,吸引著無數男人的顧盼垂涎,甚至於傾家蕩產,也要迷醉其中。但這個少女誘惑的身體下,是一顆世界上最空洞殘忍的心。又或者說,她沒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