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默然等待

白玉快步跑過街口，心裏約摸猜測著這個富豪的模樣，在車水馬龍的人潮中穿梭。

她始終記得，那樣的陽光燦爛得不像話，周圍人們的身上還閃耀著陽光的五彩光圈，如夢境中的景象一般。那張熟悉的臉，就這樣映入了她的眼簾。她停在人群裏，人流依舊在快速匆忙地行走，光圈一遍遍變幻，像是一條永不止息的河流。

那張臉，她曾思憶了千千萬萬遍，恨過，痛過，更加愛過，卻怎樣也沒想到，會在這一刻，這個情景之下，再次遇見他。居然是他，沒錯，218座，確定沒看錯。

冷維銘坐在位置上，陽光從落地窗玻璃穿進去，灑了他一身，玻璃折射的光芒，白玉看著他，有些恍惚起來。他果然是一手拿著文件在翻看，一手端了杯咖啡，看一會兒文件，喝一口咖啡，然後轉頭看向窗外，白玉趕緊閃身到旁邊一側的一隻石雕後麵。

他隻是細細盯著人群看了兩秒，麵色不變，轉而又回頭要繼續翻看文件。白玉心下仍有著某種細微的掙紮，會不會隻是個巧合，怎麽會是他……如若如此，是他，一手把她拉回了現世，用仇恨讓她激起她生的渴望，然後安排好一切，順著他鋪下的路，讓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這又是他的一個局，她再次成為了其中的棋子，而且，他又贏了。隻是這次，她心甘情願。

下一刻，冷維銘放下文件，再次轉過頭來，眼光停留在人群中，在石雕獅子身上一掃而過，爾後，忽而抬頭，望向斜對麵市第一醫院的高樓，驀然嘴角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陽光照在他那張曾經冰冷的臉上，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一秒，白玉淚流滿麵。

她低頭，撥通劉醫生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她不確定劉醫生會不會接，依照劉醫生的xing格，即使是午休時間，也不一定帶著電話。

“喂，白玉。”終是通了。

白玉不語，她已經無法言語。

沉默兩秒，複才開口，微微歎息，“都看到了？”他一早就知道的。

深吸一口氣，白玉抬頭仰望著天空，“您早就知道對嗎，可是，又如何忍得下心？”

劉醫生再次沉默，他當然知道白玉是什麽意思。對她，更對冷維銘。這場局

，何其危險，如果不行，白玉的仇恨可能會毀了冷維銘。就好比用一把自己親手鍛造的利器，朝著自己發射，即使知道會受傷，也要去做。

“白玉，對不起，這是他的意思，我無力改變。對你，我始終有歉疚，看著你被仇恨折磨，可對我來書，這其實也是種折磨。看著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深陷在仇恨裏不能自拔，看著你對自己愛的人出手，我卻一句話都不能說。這種滋味，真的也不好受。”

白玉沉默了。

“三年前，他找到我，讓我幫他。我和他是多年老友，之前他受傷，很多都是我幫他料理的，他也因此幫了我很多忙。你也知道，他是個怎樣的xing格，我不答應，他能善罷甘休嗎？況且，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一開始還不大相信，那樣冰冷堅硬的冷維銘，怎可能為了一個尋常的小女孩神傷到憔悴，甚至是自傷，後來我信了。”

白玉想要適時地問一句，喉頭卻哽咽著，無法出聲。

“他找到我時，我就信了。那樣暗淡的神情，從不是屬於從前的冷維銘的，曾經的鋒芒，都在那一刻全數退去，他的彷徨與無措，連我都看得出來。於是，我答應了他。在你失蹤兩個月的時候，他就已經通過非法手段覓得了淤泥匹配的骨髓。我想你清楚，骨髓從來都是供不應求，但是他強硬地為你保留了這副骨髓，直到一個月後你的出現，骨髓植入你的身體。”

白玉抬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街頭的角落裏，一個穿著護士裝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背脊顫抖，卻決不讓自己發出絲毫聲響。不為旁人的眼光，隻為了不讓對麵那個男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心有愧疚。

“後來，你身體漸漸好起來，他苦惱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為你做整形。其實，他也曾經十分害怕，他怕自己曾經熟悉的那個你，也會因為形貌的改變，加上仇恨的侵蝕，而變得讓他不再熟悉。但你的生命戰勝了這一切，他知道，那樣一個殘缺的你，是不可能有信心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裏去的，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當時，或許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你們真的因此再也走不到一起，他也要這樣做。他想要還給你一個新的人生。”

白玉蹲下身子，弓著背將臉埋在臂彎裏，

從未有過地慶幸，她還是她，她終於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你真的報複他了，那次，他跑來問我，他說你跟他說，讓他幫助姚若梅。按照他的行事風格，斷不可能讓姚若梅給威bi了去。他心裏清楚，這是你所希望的，你希望他跳入火坑，或者從此永不翻身，於是他跳了。我說他瘋了，他搖頭說，早就瘋了。”

“別說了……”白玉顫聲祈求。

那頭，劉醫生歎口氣，“白玉，我說這些不為別的，隻是希望你明白，你的幸福，已經在你自己手上。這一輩子，他就是你的幸福，他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即使是付出所有，即使是犧牲他自己。這樣的冷維銘，隻為你一個人擁有，你要懂得珍惜……”

白玉久久不說話，劉醫生知她現在的心情。

“他一直都在那家咖啡館喝咖啡，大概兩年了，每個星期一兩次，不是早上就是傍晚，都快成習慣了。你做了護士成了白玉之後，幾乎天天都在，早上傍晚沒有到，那就會是中午了，就像今天，是在中午。你以後注意一下，就會看到他一個人默默地喝咖啡，看文件。”

白玉依舊不說話，劉醫生再次歎氣，這已經不知道是他這通電話歎的第多少次氣了。然後，默默掛了電話。

這樣陽光燦爛的一個午後，白玉蹲在陽光下，哭得直不起腰來。身邊人來人往，大多不曾注意到角落裏的這個女人，偶爾有一兩個經過，會好奇地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白玉搖頭，她需要自己靜一靜。

許久，她終於扶著身邊的石雕獅子站起身來。探頭望向咖啡館的那個位置，冷維銘已經站起身，收拾好文件，拉開椅子準備走了。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他忽而轉過頭朝著石雕獅子的方向望過來，白玉心裏一緊，趕緊收回身，她不要他知道，她已經全部知道了。就讓他一直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好了，他不想讓他多想什麽。

過了半分鍾，手機鈴音響了，是短信。白玉擦了擦眼淚，掏出手機，是冷維銘發來的。

記得，回來吃晚飯，我等你。還有，我愛你……

剛剛刹住的淚，猛地又湧上來。她抬起頭看天空，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了，讓她這麽容易掉眼淚。第一次，他在清醒地時候說，我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