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四葉草成

正當白玉為之焦灼無奈而又什麽都不能做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卻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幾天之後,院方正式對她下達了派遣通知,作為院方代表成為冷維銘的專業隨身護理,並且為其提供了住所以應變突發狀況。這也就意味著,白玉幾乎未費吹灰之力地成功住進了嶺南別苑。

白玉盯著那一張任命書,著實怔忪了好一會兒。事情的順利程度,簡直超乎想象。不久之後,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冷維銘出院之後,心口毛病頻繁發作。而淩寒卻是站在一邊半點忙都幫不上。她堅持不用看護自己親自照顧冷維銘,到頭來卻是空話一場。

而當日她奔赴醫院親自拒絕院方的好意一事,其實冷維銘並不知情。直到她從醫院裏回來,兩人大吵一架,淩寒似乎還說了一些敏感xing的話題,讓向來冷漠寡淡的冷維銘破天荒地大發雷霆,甩手砸了數個古董花瓶,然後拂袖而去,淩寒則在身後哭得岔了氣,身體軟軟地滑在地上,望著一地的碎片傷心。

這也是後來白玉到了嶺南別苑之後,那幾個年輕的女仆人偷著告訴她的。那時候的淩寒,卸下一臉冷漠,傷心的樣子讓人看了都心疼,但冷維銘卻絲毫不為所動,半句安慰的話沒有,一夜未歸,直到第二天晚上會來的時候,仍是不願意理會放下架子的淩寒。

聽聞這些的時候,白玉已經在嶺南別苑裏呆了三天了。這三天裏,她一次也未見過冷維銘,甚至連淩寒也隻出現過一兩次。就這為數不多的一兩次,見了她也是不溫不火的模樣,客客氣氣地招呼,眼裏卻是無盡的冷漠與淡淡的涼意。或許,在她心裏,白玉在她與冷維銘之間劃下了一條無形的溝壑。而白玉的到來,極有可能就是冷維銘與淩寒二人之間冷戰的最後結果——淩寒的妥協。

想到這些,白玉不覺苦笑。原來,事情竟是這樣,自己不過是他們二人賭氣的砝碼。不過,這又如何,她隻要她的目的達到就好,至於這其中,再充當了誰的棋子,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

“先生!”

蘭姨的聲音忽然傳來,白玉循聲望去,越過蘭姨稍嫌肥胖的身子,眼光向上,樓梯上,冷維銘正冷冷地站著,目光似乎是望向她這邊的,但眼神卻又是空茫的。她幾乎確定,他沒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著她手下的這盆四葉草。

搬到這裏之後,幾乎沒什麽事情需要幫忙,她徹底成了冷維銘和淩寒之間冷戰後果之後的擺設,被完全閑置一旁了

。除了奢華一點,不像原來那麽自在以外,她的生活幾乎沒有發生什麽變化。這座曾經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來去自如的大宅子,如今顯得越發沉靜冷清。實在無聊了,她隻好到處走走,外麵那幾顆蘋果樹已經半大了,隆冬裏也是鬱鬱蔥蔥,但還是被很好地保護起來,樹根至樹身一半的部分都被密密實實地紮起來。

現下,她手裏這株四葉草,是她偶然間在窗台上發現的。初見的時候,真是驚喜,這樣的大冷天,放一株這樣蒼翠的可愛植物在室內,實在覺著愜意。這草被養得很好,室內長時間的暖氣,偶爾透透風,讓它看起來更加精神,想必應該是哪個女仆私下裏偷偷種的。冷維銘可不愛這些小東西。

正一邊擺弄一邊想著心事,沒想到冷維銘就這樣出現了,白玉到這裏一個星期以來的第一次露麵,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寒夜,他依舊穿著藏藍色的睡袍,麵無表情,冷漠桀驁,看向四葉草的眼神也有些迷離的蒼茫。是想起什麽了嗎?不然怎麽會突然有那種表情呢。

白玉趕緊放下手裏的花草,轉身走到樓梯下,依著蘭姨站定,如同這裏所有的人對他的恭敬一般,低頭喊一聲,“冷先生!”

他的目光仍是在四葉草上的,並未隨著她的身影而離開。對白玉的招呼,也聞所未聞。蘭姨沒動,麵上也沒有太多驚訝,似乎已經習慣了,白玉無法,隻能跟著默默站著。

氣氛有些奇怪。

“你覺得它長得好麽?”冷維銘的聲音忽而又清冷地響起來,輕輕地,沉沉地聲落,好半天沒人回答,蘭姨依舊低著頭,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白玉這才確定,這句話是在問她。她抬起頭,冷維銘已經在看著她了,自己那張連自己都感覺陌生的臉孔,就這樣映在了他的瞳孔裏,清晰而明澈。

“恩,很好,很漂亮,看上去生命力十足。”白玉如實回答。

冷維銘眼裏忽而露出一抹不可察覺的喜色,不過一瞬,又斂去,隻是點頭道,“我種了三年,三年才把這株小小的草種好。”本來以為要花費一輩子的事情,現在的三年,已經讓他很滿足。

白玉心裏微微一動,麵上並無過多表示。他花三年種一株四葉草幹什麽,據她所知,他從來不是有這種閑情逸致的人,這也和他淡漠的xing格不相符合。從前,都是她一個人在花園裏搗騰,時不時黑皮那幫人還跟條尾巴似的跟在後麵,被他說了一次之後,以為她不知道,不還是站在遠處看著麽,尾巴還是尾巴,甚至到了後來

,他也跟著在陽台上偷看她栽花種草,看她忙得暈頭轉向然後出醜的樣子。但從來都是不會動一下手的。現在,他居然會花三年時間來種一株草,難道,三年裏又發生了什麽為她所不知的事情,為此他已經改變了許多。而站在眼前的這個冷維銘,早已不是三年前她所認識的冷維銘了麽?

“夜深了,都休息吧!”沒再繼續說什麽,冷維銘轉身上樓,留下神思越發疑惑的白玉。

關上門,扭開床頭燈,還是那盞淺紫色的小燈,燈光柔柔鋪了一床。他回頭呆呆望著床的一角,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蜷縮成一團,明明那樣柔弱,卻總是倔強到不讓任何人靠近。

那株四葉草,三年心力,終於蔥蘢。

三年了,三年裏,他從未放棄希望,不管身邊的人怎樣說,不管消息如何渺茫,也不能讓他動搖,如果這世上隻有一個安月,即使她化成灰燼,他也要把她帶回身邊,哪怕永墮阿鼻地獄,也在所不惜。

是的,他再一次不擇手段了。

在安月失蹤後的三個月後,已經毫無辦法的他,做出了最後破釜沉舟的選擇。那便是,和姚若梅離婚,與淩寒訂婚。淩寒以為他是過於思念安月,並且,她心裏愛著他,即使心有不甘,卻也沒有過多反抗。隻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場情愛爭鬥中,她仍舊隻是一顆棋子。冷維銘從來都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於是,他利用了淩寒的感情,將她一起拉入了或許永不得超生的煉獄。

訂婚的消息被大肆宣揚,訂婚典禮更是渲染得奢華至極,讓所有人都開始欣羨淩寒的灰姑娘童話。甚至於,在那一刻,連淩寒自己都有些相信,冷維銘是真的有些在乎她的,即使是因為她那張與安月一模一樣的臉。但那又能怎樣,一見鍾情的感情並不多見,既然他可以對一個平凡的安月產生感情,又為何不能動ui她淩寒再來一次?希望在她心裏膨脹,突如其來的幸福,卻一步步再不能滿足淩寒對愛的要求。

冷維銘看著這些,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要下地獄的。他利用了這個可憐的女人,隻為了那個讓他愛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在看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重新燃起新的仇恨,為著仇恨,她可以再次回到這裏來,回到他身邊來。而那個女人,在那一刻的生死,都是不能確定的未知數,他就這樣把自己給賭出去了,沒有退路。

他轉頭望向窗外黑沉的夜色,怔怔出神,安月,四葉草都養成了,你也該回來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