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白玉殘缺
轉身回來時，王莉莉正在接電話，白玉笑笑，轉身要走。
“哎，白玉！”王莉莉轉而在身後喊。
白玉停下步子，看她，大眼睛裏依舊是冷漠。
“那個，我兒子好像有點感冒發燒了，我老公現在手忙腳亂的，叫我趕緊回家一趟呢！”
白玉點頭，並不做過多反應，王莉莉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那個，我剛才和你說過的那個病人，等會兒來了，你能不能先頂替我看護一下。我去和護士長說……”
白玉依舊沒說什麽。王莉莉以為她不答應，正要再開口，白玉卻是笑笑，點了頭。王莉莉感激的話說了一大籮筐，請了假，趕緊往家裏趕。一邊跑一邊心裏還在想，這白玉看上去冷麵，其實卻是一副熱心腸，以後冷維銘可以直接丟給她了。想想，心裏不絕更加放心了。
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身影，白玉如願以償地笑了。
果然，沒過多久，醫院便開始響起一陣sao動。所有的醫生護士全部聚集過去，就連醫院裏僅剩下的部分病人都有的聽到動靜出來圍觀。
白玉站在遠處看著，人群的縫隙裏，她看見那張久違的臉，慘慘白如紙，依舊緊抿著唇，再疼也不吭一聲。三年過去，除了更加濃烈的男人味，與那份越發冷的氣質之外，他幾乎沒有改變什麽。
然，人心與這外表截然不同。當年，若不是無意間在報紙上看到冷維銘與淩寒訂婚的消息，她或許早就死了，死在自己對於白血病的屈服之下，死在自己對於生無可戀的絕望之下。眼前的這個人，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心裏隻有一個安月的冷維銘了，他終究是將她忘記，用另一個相似的女人代替了她。
曾經，她以為，即使她死了，但在那樣的情境之下，即使是愧疚，他也應該記得她一輩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最初的模樣。然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就轉頭和別的女人訂婚了。那一瞬間，心裏的恨重新燃燒起來。愛情，從來都是最不可信的東西。
終於不再等死，她回去找到劉醫生，見到他時隻說了三個字，我要活。
開始接受一係列殘酷的治療，本就殘破不堪的軀體越發破敗，隻為了等那可遇不可求的配型骨髓。終於等到那一天，骨髓換完，過了休整期之後，又進入整形機構，將那張毀去的麵容，換成一張清麗冷豔的美麗的麵孔。
她的複仇計劃，正一步步地進行著。現在，她終於接近了目標。那些年失去的東西，她定要一一拿回來。
急救完畢之後，冷維銘被送進高級病房修養。
地端著托盤，白玉推開房門進去的時候，冷維銘已經睡著了。打了鎮定劑，這會兒正是睡得酣實的時候。
她慢慢走近，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張曾經熟悉到到可閉上眼睛也能描摹得出的臉，依舊英俊如初，如記憶裏的一般，絲毫不差。若不是手上端著托盤，她不確定，此刻的自己是否還能克製得出，伸出手去撫摸這上千個日夜夜夜如夢的一張臉。
終究，還是忍住。
放下托盤，她走到窗前，伸手打開窗戶，抬頭看飄零的飛雪，寒風裹挾著雪花落在她長長的黑發上，落進她的脖子裏，絲絲沁涼。
覺著有些冷了，這才關了窗戶。轉回頭來，正正撞見一束溫柔的目光。她怔在那裏，毫無預料，卻是心跳如雷。
冷維銘不知什麽時候醒來的，他就那樣望著這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在白玉轉過頭來之前的一瞬間，他仿佛真的以為，安月回來了。
但轉身那一刻，他失望了，終究不是她，是他又在錯覺了。眼裏的失望怎樣都掩飾不住。
溫柔突如其來地收了回去，白玉有些失落的同時，忽而心往下一沉，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看錯了，那不可能是在想念安月。說不定，她以為是淩寒過來了。
正想到這裏，淩寒推開房門，從外麵走進來。
“冷，你好些了嗎？”她幾乎是衝到了冷維銘身前，一把抓住了他得手。
冷維銘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淩寒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
“冷先生，淩小姐！”白玉走上前去，跟兩人招呼一聲。
她的聲音一出現，冷維銘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猛然間又睜開了眼睛。淩寒抬頭，不明所以。
“今晚莉莉姐有事，所以由我來代替她對冷先生進行看護。我叫白玉。”
淩寒點點頭，並不大搭理她。冷維銘也不說話，隻是盯著她那張臉看，看得她覺著渾身都不自在。淩寒似乎也覺察出了什麽，眼光也飄向了白玉。隻是，除了漂亮點兒，她並不能看出白玉與其他護士有什麽特別的不同。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來照顧她就好了！”興許是忍受不了冷維銘忽而對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的優待，淩寒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冷維銘重新閉上眼，從頭至尾沒有任何言語。
正中了白玉下懷，她點頭，走到床頭櫃前重新端起托盤時，她清楚地看見，冷維銘的睫毛似乎輕輕顫動一下。
走出來之後，白玉忽然有些悵然了。想不到，再一次的重逢，第一個失去勇氣的人，居然會是她。她曾經那樣深刻的恨著他，在他
背叛她的愛與淩寒訂婚時，她一下子看清安月曾經遭受的一切，歸根究底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她曾發誓，要將失去的重新奪回來，卻在今天麵對他莫名溫柔的眼光的那一刻，仍舊克製不住地心跳加快。看他對淩寒冷漠的樣子，她甚至開始懷疑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不論發生了什麽，現在已成的既定事實便是——冷維銘與淩寒訂婚了。安月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成了一場巨大的笑話。這樣的屈辱，一定要加倍討回來！
出了醫院的大門，白玉走得有些心不在焉。雪依舊在下，她卻沒有打傘，雪花盤旋著從頭頂飛過，落了滿身，落到臉上漸漸融化的涼意，讓她瞬間清醒。這才剛開始，絕對不能心軟。
“白玉！”忽而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白玉循聲回頭，一兩皇冠車慢慢悠悠開過來，車窗搖下，原來是醫院的李醫生，也就是方才送她花的那個小夥子。
李醫生長得很斯文，黑框眼鏡，白白淨淨的一張書生臉，說話也是溫溫軟軟，讓人怎麽也發不起脾氣來。即使是白玉這種冷到骨子裏的人，都是無法直接拒絕他的好意。
“白玉，都快十二點了，來，上車，我送你回去吧！”
站在路燈下，銀白的雪堆得很厚，在光下泛出陣陣銀光，天空裏的雪猶如棉花糖一般溫柔軟膩，伴著這樣一張溫柔的笑臉，沒來由地便讓人覺著溫暖起來。隻是，這一刻得到的溫暖，將來總還是要還的，而她，注定是還不了的。
“啊，不用了，李醫生，我正好散散步，今天的雪很美！”白玉委婉拒絕。
李醫生卻不以為忤，笑笑，什麽也沒說，搖上車窗，白玉轉身繼續往前走，看上去再溫和的人，也不一定受得了再三的拒絕。人總是將自己那一顆自尊心擺放得那樣高，容不得人去觸摸。
走了沒幾步，頭頂上撐起一把黑色的打傘，為她遮住了這漫天的雪花。抬起頭的一瞬間，驀然，她似乎看見了某個身影。十三樓那個熟悉的病房，她曾經獨自仰望了半個月，隻為了看那個身影一眼。此刻，三年之後，物是人非，他竟然就這樣撞進了她的眼裏。
“白玉？”李醫生喊她。
“啊？”白玉如夢初醒。
“你不是要散步嗎？我陪你，要不，咱們再去買點煙花，一起過平安夜吧！”
這樣溫馨的話語，若是從前，她還定然能夠有幾分感動，可現在，她竟然發現自己的一顆心竟是那樣冷硬，忽然感覺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享受這麽純美的愛情了。白玉，白玉無瑕，她笑，自己已經是一塊殘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