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宿命回歸
冷維銘呆呆地看著,又下雪了,真的,又下雪了。他慢慢走到窗邊,抬手撫向冰冷的玻璃,輕輕摩挲,仿佛在摩挲那樣一張熟悉的臉。輕輕推開窗戶,雪斜斜飛落在他身上,他眼前恍然又出現了那個夜晚。醫院的病房裏,他推開門,抱著決然赴死的心,眼前那個瘦小的身影,也是這樣地推開著窗戶,伸出手接過雪花,微微笑著看著雪花在手心裏慢慢融化。那張美好的側臉,那個他看到過最淒美的笑容,一下子又刺痛了他的心。
猛地,心口倏然一動,那痛,果然如期而至。冷維銘忽然間彎低了身體,蜷縮著,一手撫著胸口,痛苦地鎖眉。
“冷,你……”淩寒還是吃了一驚,盡管她早已習慣了,每年的今夜,冷維銘必定要迎來一番死去活來的痛苦經曆。隻是,她仍舊會心疼。
她伸出手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淩寒,她來了,你……出去……”
淩寒一怔,張著嘴站在原地,她……來了……,原來,他竟是把這如約而至的痛當做了安月的到來。三年了,她默默守在他身邊三年,竟是一點都沒能走進他的心。他的心裏,依舊隻有三年前那個死去了的安月。他愛她沒錯,可安月已經死了啊,活著的人怎能總是依靠懷念死去的人而活著呢?
“冷,安安……不會回來了……”她低低地說著,語聲裏盡是委屈。
冷維銘隻覺得胸口疼得越發厲害,雪花隨著寒風一起灌進來,吹得他頭皮發麻,淩寒上前來要將窗戶關起來,卻被冷維銘再次推開。
“你……出去!”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喘,卻依舊冷如寒冰,眼神更是陰翳非常。
淩寒的眼淚蓄積在眼眶裏,久久不肯落下。雖然知道這樣做冷維銘會不高興,但她依舊不得不說。她不能眼見他活在過去不能自拔,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縱然他也有錯,但已經無可挽回,他應該重新有他全新的生活才對。
“冷,安安確實不會回來了,她死了,你聽見了嗎?她死了!”最後一句,淩寒幾乎是大聲地喊出來的。
冷維銘扶住胸口的手狠狠顫抖,他茫然地搖頭,“不,你說謊,我不相信。她說過她對我不再是同情,我知道那天她要說她再也不會離開我……所以,她怎麽一個人就舍得去死?”
“冷,你清醒一點,三年前安安已經跳海了,有人親眼看見了,找不到屍體很有可能是因
為已經葬身魚腹了。你別再這樣了,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忘了過去,忘了安安吧!”淩寒狠下心,將心裏的話全數說了出來。她知道這樣很殘忍,可是,不殘忍又怎能徹底斬斷冷維銘的纏繞了三年不可自拔的臆想呢?
她十分清楚,冷維銘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那就是沒有找到安月的屍骨,他總還以為安月有可能並沒有死。可事實卻並非如此,那樣冷的天氣裏,海水溫度那樣低,何況是那樣高的懸崖,生還幾率微乎其微。
退一萬步說,即使安月並未跳海成功自殺,可現在三年過去了,她早已被白血病纏身,三年的時間足以讓白血病將她的生命剝奪。無論從哪種角度想,安月都已經不可能在人世間了。
隻是,很多時候,人們總是習慣xing地按照邏輯思維來推斷,尤其是淩寒這種曾經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更是十分相信這一套。而他們並不能理解的另一種命運卻是——宿命。她並不知道,安月的生命,已經迅速轉入另一道輪回,並很快會來到他們現在的生活。
冷維銘伸手扶住窗欞,張口要再說什麽,慘白的唇間卻隻是溢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緊接著,整個人順著窗邊迅速滑落。
平安夜裏,街市上一片熱鬧非凡,各色煙火齊放,照亮了半邊天空。
市人民醫院裏,倒是顯得冷清了許多。病人們很多都被家人接出去過節了,人數一下子少了下來,值班的護士醫生數量也就相對減少了許多。
一身雪白護士裝的清瘦女孩安靜地走在人煙稀少的走廊裏,她一手拿著紀錄本和筆,一手捧著一大捧鮮花,清麗如芙蓉的臉上,綻放出一朵同樣美麗如芙蓉般的嬌豔笑容。
“哎,白玉,白玉!”另外一個護士從後麵追趕而來。
手捧鮮花的女孩停住腳步,回頭,眉頭一挑,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在微微發黃的燈光下美得驚人。
“啊,莉莉姐啊!”被名喚白玉的美麗女孩嬌嗔道。
這莉莉,就是王莉莉,也就是冷維銘這三年來在市人民醫院的專屬看護。自從三年前冷維銘受傷開始,冷維銘的看護工作一直都是由她在負責。隻是這幾年來,冷維銘的xing情越來越古怪,她也越來越難以適應。何況,她現在也已經嫁作人婦,也不能再做少女時期的童話美夢了,那冷維銘,對於她們這幫人來說,隻能遠觀而不可xie玩焉了。
於
是,她現在有意將原來的香餑餑,現在的燙手山芋,轉讓給眼前這個剛來的美麗小護士。
“啊,白玉,你現在可真是咱們醫院的大紅人兒啊!你剛來不到半個月,聖誕節就收到花了啊!”王莉莉不無欣羨地誇讚了一句,盯著那捧鮮紅的玫瑰眼睛都發了光。她那個老公,整天都隻知道埋頭工作,哪裏還會有這些小年輕的浪漫情懷。現在的她,正在一步步邁向永久的黃臉婆,再無翻身之地咯!
白玉隻是低頭笑笑,並不多言。王莉莉收了笑,她總感覺,這眼前的白玉和從前的見過的某個女生有點相似,並不是說長的像,而是感覺。那種不經意的冷漠,尤其是從那雙美麗大眼睛裏透出來的眼神,總有種莫名的相似。
“對了,我還正想問,今天平安夜,你幹嘛答應和小李換班啊!難道你是怕男醫生約你出去?”王莉莉兀自猜測著。
白玉依舊笑,隻是仍是笑得客套,“沒事,正好我也有空。我其實不大愛出去玩。”更何況,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等了半個月的人,今天,一定會來。
王莉莉想想也是,看看這副清冷的樣子,肯定不是個愛玩的女孩。隻可惜了這副美人胚子的臉蛋和身材,可以令多少男人為之動心不已啊,換來的卻隻能是冷麵以對。看看現在醫院裏的情況,不知道多少男醫生已經明裏暗裏送了秋波了。送白玉美人手裏這捧鮮花的男人,今天可算得上是幸運了,總算是能博美人一笑。
“莉莉姐,你今天怎麽也當班呢,我好像看今天你並沒有排班的啊!”白玉眼珠一轉,試探xing地問道。
“哦,你不知道,我有個固定病人,一直是我看護的,每年平安夜必定心口疼得被送到醫院,比那天氣預報還準,你說怪不怪!更怪的是,當年他受傷也是在平安夜,還下了雪,跟今晚的差不多!”
白玉轉頭,睜大了眼睛,這才發現,原來竟是真的下雪了。她走到窗台前,抬頭望著漫天紛飛的大雪,盤旋的雪花在她清亮的眼眸裏倒映出美妙的舞姿,絲絲繚繞,猛然間,竟在冷漠間劃出一道深刻的傷口來。那傷口裏,汨汨流出來的,是刻骨的恨。
驀然,她笑了。
是來迎接她的麽?迎接她三年後的回歸……離開那年,大雪紛揚,離開三年,再無雪影,而此時,她終於再次回來,以另外一副麵孔,回來了。
雪,又下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