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久違故人
安月離開房間,迅速下樓,一群女仆驚訝地望著有些慌張神態的她,正要開口問問這幾個月她去了哪裏,過得怎麽樣。這是她們方才在樓下商量了半天的問候語,畢竟想出國一段時間,而且,冷維銘對於安月的寵愛,她們曾經都是看在眼裏的。而她們以為,安月現在這就是要回來了,以後,這裏的女主人將重新變回從前的安安。對於女主人,巴結一下也不為過。
“安安小姐,您怎麽就下來了?”一個女仆見安月神色不對,脫口便問。
安月站在樓梯邊,怔了怔,看她一眼,臉色越發白得嚇人,嘴唇抖動了兩下,什麽也沒說,低著頭便往門外跑。這方才那個精神強悍闖進來的女人,竟似不是同一人。
一群人麵麵相覷,準備了半天的問候,這下看來是用不上了。
安月越跑越快,腦海裏不斷回蕩的隻有冷維銘方才的種種冷淡,難道,真的隻是一場夢?如果真的隻是因為自尊心和xing格方麵的固執高傲,卻也不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她了解冷維銘,對於很多事情,尤其是他在乎的事情,從來都是有分寸的,斷不可能做得像今天這樣絕情。唯有兩種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她,所以說什麽會傷害她的話,都已經無所謂了;另一種可能便是,他有什麽事情瞞著她,就像她有事情想要瞞著他一樣,所以不得不說一些違心的狠話。
可是,這第二種可能裏,會有什麽事情呢?痛苦,傷心,憂愁,擔心,種種的種種,夾雜在一起,讓安月覺得很是頭痛,一邊想著,便已經一邊走出了嶺南別苑。
天色越來越暗,風雨欲來之勢難掩,馬上便是一場狂風暴雨。安月抬頭看著濃雲密布的天空,卻怎樣都抬不起腳步加快步伐。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在她選擇放手時,又不斷地給她新的希望,當她被這希望所吸引,忍不住再次鼓起勇氣接受時,卻又這樣突然地將機會收回,一筆否決。難道這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嗎?
雨就這樣落下來,異常凶猛,大顆大顆地砸在身上,像一顆顆石子一般不斷地落下,安月卻好似真的沒了知覺,也感覺不到痛,就那樣慢慢地走在狂雨裏,身體像這冬天裏一片涼薄的落葉,瘦弱到幾乎要被狂風吹起。
“安安!”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雨裏傳來,在狂躁的雨聲中有些模糊,難以辨認得很清晰。
“安安,安安!”見安月沒有任何反應,女人又叫了幾聲,一聲比一聲大,終於突破風雨的阻礙,傳到了安月的耳朵裏。
安月慢慢轉過頭,看見一個女人站在那裏,撐著一把洋紅色的打傘,穿著短裙,風肆虐著裙擺,像是要將女人拖入風雨裏一般。如果說,安月像是一片單薄的飄零落葉,眼前的女人,便是一朵花,一朵看起來即將要枯萎的花,在風雨的摧折下,已然就要被折斷。
那是許久不見的琪雅,這許久裏,她就這樣靜默地枯萎了,出乎所有人預料,好似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雨露與陽光。她依舊像從前一樣,劃著濃豔的妝容,卻掩飾不住憔悴的麵容。精致衣物裹挾下的身體,依舊玲瓏有致,卻再也散發不出那獨特的異域女人香味來。
雨實在下得太大,雨幕太過濃重,安月站在風雨裏,眼前被雨水包裹,難以完全睜開眼睛,直到琪雅走近過來,她才認出這是誰來。那一刻,她有些怔怔地看了她好幾秒,幾乎認不出來,風雨裏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人,這一刻已經全然消失了。琪雅再也不是那個令所有男人神魂顛倒的“靡夜”花魁了。她的容顏,在這短短的時光裏,就已經默然消逝,變得蒼老不堪。
安月看著她,忽然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哀。或許,此刻的自己,要比她看上去更加蒼老吧!這段時間經曆的,甚至比她這二十年加起來所經受的一切的總和,都還要多,還要痛。親情的變故,愛情的變化,友情的變幻……都在這短短的一年裏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一切,都已經變了。
真真應了一句,物是人非,即使有濃於水的血緣在,有曾經信誓旦旦的誓言在,有一起經受苦痛的經曆在,又能如何呢?到了現實麵前,一瞬間便分崩離析,從前的一切便從此一筆勾銷。
“你笑什麽?”琪雅望著安月,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仇視模樣,深陷的大眼裏,寫著的依舊是厭惡。這眼神,一看便知道她來找安月,不會有什麽好事。
安月搖搖頭,並沒有理會她,披著一身雨幕,轉身繼續往前走去。她有些累,不想再理會那些恩怨是非。
“安安!”琪雅卻不罷休,繼續追上來,那把洋紅色的傘,在空曠的大街上,像一朵不斷遊動的豔麗的花。
安月卻不停,腳步越來越快。
“安安,我找你有事,我
們找個地方談談,哎,你別走了……”
最後,琪雅終於忍不住,一把伸手拉住安月,阻止她再那樣沒頭沒腦地繼續往前衝過去。安月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根本沒這力氣,琪雅身形高大,力大如牛,完全不是她能夠抗衡的。
“琪雅,如果你是來找麻煩的,拜托,改天好嗎?我今天不舒服,等哪天好了,你再來找我算賬,好嗎?”
安月這態度,讓琪雅免不了一驚,訕訕地低了頭,卻仍是抓著安月不放。
“安安,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顯然,琪雅並不接受安月的提議。
安月無可奈何,隻能被動接受。
兩人就近找了路邊一處涼亭坐下,涼亭外,是一座湖泊,雨水紛紛揚揚打在湖中,砸出一個個水洞,緊接著冒出一些小水泡。涼亭外圍的欄杆很矮,幾乎隻是起到了裝飾作用,卻沒有多少保護作用可言,在這裏休憩的人,定要十分小心,否則便有落水的危險。
安月全身濕透了,到了涼亭裏,忍不住開始打寒戰。
琪雅看著她,眼裏忽而有了一絲不忍。但下一刻,卻強迫自己將這突如其來的同情壓製下去,換上那副高傲如孔雀般的麵孔。
“有什麽事,你說吧!”安月坐在涼亭的長登上,牙齒打著顫。
琪雅猶豫兩秒,手微不可察地摸到了她的手包邊,忽而抬起頭,似乎下了個很大的決心,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安月。
安月被她的眼神一激,也有些驚訝,不明白她到底要問什麽,要幹什麽。轉念一想,琪雅向來爭強好勝,想必又是之前在“靡夜”什麽事情,被她記恨著,這會兒來算賬來了。她和方小蓉曾經都吃過她的虧,甚至不小心被她甩過耳光,現在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肯定又是來算賬來了。看來她猜得沒錯。
但是今天,她確實沒有心情應付她。所以,無論琪雅說什麽,罵她或者羞辱她,她都不會做過多的解釋或者強辯,隻求能讓她解了氣,放她走人。她現在這個樣子,回去隻怕又是要挨說了,在床上不躺上個三五天,怕是好不了。
主意打定之後,便不再那樣著急,也不再看琪雅,隻等著她盡快把話說完。
“安安!”琪雅咬著牙,“今天,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好了,我馬上放你走,回答的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