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絕情拒愛
推開房門,景象並沒有如料想中的一般。安月以為,冷維銘定是痛苦地倒在床上,如她忍受痛苦一般,將自己藏起來。
可是,她並不知道,在這份痛苦在即將需要麵對她——這樣一個冷維銘他想見卻又始終被排距遊離在外的人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想要藏得更深,更緊。
隻因為,他太在乎她。所以,更加不能忍受她看到他那樣痛苦的樣子。或許,在他心裏,他已經習慣於做一個強者,即使在感情裏遍體鱗傷,痛徹心扉,也不願表現出一絲一毫,更不願意所愛的人,在這時候會表現出同情。在他心裏,他要的不是她的同情,甚至厭惡這種同情。
是,他把現在安月的到來,理解為一種同情,或者是愧疚。
安月走進那間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在房間裏逡巡了一圈,卻始終沒有找到想找的那個人。床上的被褥淩亂著,以一種曲折到痛苦的姿態,這是冷維銘從未有過的狼狽。他從來都是那樣整齊幹淨的人,有時候甚至到了潔癖的程度,也隻有她在的時候,才會讓他無奈到無力,屈從於她怎樣也改變不了得習慣,習慣於她的習慣。但她相信,她離開後,他定然又是從前那樣的生活狀態了,從房間裏的裝潢改換便可得知。
或許,這才是貴族該有的習慣與風範。她那些個壞毛病,隻能是再平民窟裏才能養成的。這點,他們相差太多。
但那時的安月沒有發現,貴族遇上平民,卻不自覺地放棄了貴族原有的生活方式,開始甘願與她一起平民下去,從這點,以及用餐,甚至是花園裏栽種的蘋果樹,都顯示了這一點。可惜的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覺悟到這一點。
莫名地竟有些心酸起來。
“安安!”蘭姨在一旁喊了醫生。
安月循聲望去,蘭姨正站在洗手間門外,而洗手間的門緊閉著。冷維銘應該就在裏麵。安月走過去,站在門外,卻沒有抬手敲門,隻是那樣站著,仿佛想就這樣聽到什麽,卻和在醫院裏一樣,仍是什麽都聽不到。
蘭姨以為安月開不了這個頭,正要代替她伸手敲門,卻被安月拉住。她回頭看著安月,安月隻是搖了
搖頭。蘭姨沉默了兩秒,最後隻能歎氣,握著安月的手緊了緊,似乎是再給她勇氣,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輕輕將門合上了。
時隔近四個月,他們再次同處一室,同一個房間,卻是物是人非。
安月轉頭看向這一室的沉悶,過往的畫麵一幕幕地浮現出來……甜的,苦的,澀的,那些細水長流一般隱秘而無聲的情感,就是在這裏,悄無聲息地漫卷上了心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縈繞不去,如一股煙霧般,走進去之後便再也出不來。她在裏麵迷失了太久,逃避了太久,曾那樣地惶恐不安,曾因為無法把握住而心力交瘁,無可奈利,也曾因為他的堅持心痛到無以複加。當她決定逃開那一刻,怎樣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機會站在這裏,望著他們的回憶,淚流滿麵。
她輕輕靠在門上,任回憶在心頭一遍又一遍,耳邊聽著洗手間裏微微的水聲,眼前仿佛能夠看到此刻門內的冷維銘。狠狠咬著牙,死命扶著胸口,汗水侵濕了頭發,臉色慘白,卻始終不肯出聲,不願意讓她看見這一切。
既然,他不想讓她看見,她便不看。隻是,讓她留在他身邊吧,就這一刻……
這個念頭還落下,門忽地從裏麵開了。安月不妨,隨著門的移動,一頭便撞了進去,撞上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胸膛。隻聽見一聲輕微的吸氣聲,安月終於在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撞到冷維銘的傷口了,趕緊起身想要退開。慌亂間,伸手推開的時候,卻又再一次碰觸到了他的傷口,這一次,更直接,更用力,冷維銘疼得再次吸了一口冷氣,頭上的冷汗滴下來,落在安月臉上,順著她的臉頰向下。
安月站直身體,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站好。以前覺得這洗手間實在是奢侈浪費,沒事設計得那樣大做什麽,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空間是那樣狹小,在冷維銘迫人的眼光下,周圍的空氣好似都慢慢地擠壓了過來。
沒料到冷維銘會突然開門,安月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繼而有些手足無措,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被當場捉了個現形,一時之間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沉默了好半晌,
隻除了一開始安月的那聲驚呼,和冷維銘若有似無的抽氣聲之外,房間裏再無任何聲音出現。
安月如芒在背,好半天,終於忍不住打破這沉默。
“冷……”
“出去!”
還沒來得及將第一個音節說完整,就已經被粗暴地打斷。安月驚訝地抬頭,直到這一刻,她才有勇氣抬頭看他。撞進眼裏的,卻是冷維銘一臉的決然和厭惡。他頭上依舊在流汗,臉色白得不可思議,嘴唇卻呈現出奇異的青紫。安月知道,他仍是在痛,雖然此刻麵對她時,麵不改色,甚至沒有用手扶住胸口,但這對於早就開始被病痛折磨得安月來說,又怎麽能夠瞞得住?
可是,這一刻的冷維銘是那樣的冰冷,和之前在病房裏,麵對“淩寒“款款表白的那個人,竟不像是一個人。安月甚至開始懷疑,那日的表白,是否隻是一場夢境,一場她做了太久的夢,到頭來果真不過是鏡花水月麽?
“你……”
“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冷維銘沉聲,聲音裏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喑啞,但這卻更讓那份決然顯得堅定起來。
安月怔怔地望著他,開始變得不再相信自己。明明知道他是被bi急了,明明那樣清楚地知道他的個xing,卻還是忍不住那樣地心痛,痛到開始懷疑自己曾經感受到的那份愛意。曾經,他為了留住她,不擇手段,什麽都可以不顧,此刻,他卻毅然選擇將她一把推開,毫不留情,毫無眷戀……
“難道聽不見嗎?”冷維銘微微眯起眼睛,看上去在隱忍著怒意。
這樣狂躁的冷維銘,安月是第二次見到,第一次也是在這樣一個下月天,那是兩個月之前,他把逃開他的安月找回來,也是隱忍著怒氣,表現出來的卻依舊溫柔,隻是被她觸碰了最敏感的神經,被她全盤否決了關乎他們之間的所有,直到她摔下樓梯……這次,卻顯得那樣突然,安月幾乎什麽都還沒開始做,什麽都還沒開始說,就已經要被他掃地出門了。
可是,她不甘心,也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他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麵前,盡管凶神惡煞,卻是實實在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