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68 絕望雪夜

猛地,冷維銘一把拉起她的手,將刀柄放在了她的手心裏,然後按住她的手,強行讓她握著,而刀尖正對的,是他的胸膛。

安月的手抖得厲害,連唇都抖起來。冷維銘緊緊握住她那隻顫抖的手,不讓她放鬆。

窗外的風忽然猛烈起來,吹得窗戶玻璃陣陣作響,雪花也在狂風肆虐之下,沒了形狀。

“你說我下不了手殺你,沒錯,你說的對,我是下不了手殺你。但你可以,因為你那麽恨我,恨可以讓你殺了我。來,刺下去,死與不死,看我的造化,也在於你。”冷維銘將安月握著刀得手拉上一點,好讓刀尖能夠正對著他的心口。

“現在,我的命在你手裏,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是這裏,我以前以為自己沒有心,你刺一刀看看,看我會不會疼,那裏到底有沒有一顆心?刺完之後,你把你的恨還給我,什麽都不要帶走,以後關於這裏的一切,就都不會再想起了,多好……”

安月搖著頭,眼裏已經忍不住流出了淚。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說啥很麽,她越聽越糊塗,卻莫名地感到心疼起來。

冷維銘歎了口氣,“你也下不了手了麽?”他轉頭呆愣一會兒,再看向她的眼裏,有了某種狠絕,“本來不想告訴你,可你實在太蠢了,蠢笨得我都覺得可憐。好了,我告訴你好了……”

說到這裏,冷維銘嘴角閃現一抹笑意,那抹笑意讓安月越來越覺得發慌。

“你說我們一開始就是交易,錯了,應該是從始至終都是一場交易。我用你,從林澤榮那裏得到很多東西,我用你把他引誘出來,讓他和別的幫派爭鬥到兩敗俱傷,然後我坐收漁翁之利,吞掉了他許多地盤,你知道那些地盤值多少錢嗎?哈哈,小姑娘,你是數不清楚的,超乎你的想象的!”

冷維銘一邊說一邊露出得意的笑容,安月的心下沉著,這些她從姚若梅嘴裏都聽過了,這一刻聽到他親口對她說,他把她當成棋子乘人之危設計了林澤榮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於是,她握著刀得那隻手用力了一些,也不再那樣顫抖。

“你知道什麽叫做從始至終嗎?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一開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報複夏軒函,中間的部分是林澤榮,最後的部分……”他說著,轉頭看了看安月,放肆地笑了很大一聲,安月的心提著,放不下,隻能狠狠地盯著他。

“最後,最後還是林澤榮!哈哈,真可笑,那個大傻瓜,甘心永遠做你的冤大頭,要不是他,你知道你已經死了多少次了嗎?安安啊,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天真了一點,對我動過心吧?”

安月不答,隻是手裏的那把刀越

握越。

“嘖嘖,不說話?”冷維銘眉頭一挑,伸手挑起安月的一縷頭發把玩,安月狠狠一甩頭,避開。

“你別碰我,你這個卑鄙肮髒的小人!”安月恨恨地罵,恨不得衝上去撕爛他那張臉。那張噩夢一般的臉。

冷維銘不理她,繼續著自己繪聲繪色的演講,“我原本以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但是太令我失望了,你和其他女人一樣膚淺,不過和你們玩玩,逢場作戲,大家都知道,交易嘛,不做做戲,就失去了交易本身的意圖,那就是情趣,花錢買個樂子,何必那麽當真呢!可沒想到,你還是愛上了我!……”

“混蛋!”安月罵出聲來,強製著壓製住心裏的怒氣,扣在冷維銘胸口的那把尖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少在那裏自以為是,我告訴你,我就算愛上一條狗,也不會愛上你這個人渣!”

“人渣?”冷維銘眉頭一挑,“安安,這就受不了啊?還沒說到正題呢,還請你心理承受能力強一點,不要太丟臉!”

安月恨恨咬著牙。

“我剛才本來要解釋為什麽說從始至終都是交易,對吧!?說到林澤榮那個傻瓜,昨天,我又跟他做了一筆交易,他的目標,還是你。看來,隻要有你這張王牌在,就可以對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你知道嗎,昨天,他願意把手裏最貴最有升值價值的一塊地,拱手送給我。隻要我把你還給他。那塊地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他即將失去這座城市裏的半壁江山啊,真是個傻瓜,哈哈,就為了你這樣一個女人,一個我穿過的破鞋,破鞋啊,他居然也要……唔……”

這一次,冷維銘沒能把他的演講說完,胸口猛地一道刺痛襲來,他看見安月顫抖著雙手,握著那柄刀,連嘴唇都在顫抖,白得可怕,眼睛睜大著,裏麵寫著恨與恐懼。

冷維銘愣了愣,他看著安月,緩緩低頭,再看向那把已然沒入胸口的尖刀,徹起嘴角笑,終於,終於你還是下手了,不會和我一樣,永遠都下不了手來。

安月大叫一聲,後退一步,冷維銘卻不讓她退開,抬起一直手握住她握著刀的手,不允許她的手離開刀柄。

“安安!”冷維銘有些喘息,嘴上卻依舊在笑,“對,就是這樣,你做得不錯,可是這樣就可以拿回你的恨了嗎?如果不夠,可以再來……”

安月重重地搖頭,不知何時,竟已是淚流滿麵。

不等她反應,冷維銘握住她的手猛地一用力,她的手順著那道力,利器摩擦血肉的聲音如裂帛一般清晰入耳。安月怔在那裏,親眼看著刀尖再次狠狠深入進了冷維銘的心口,那一刀,那樣重,那樣深,是他,是他握

著她的手刺進去的。他真是瘋了,難道一定要逼她殺了他媽?一定要讓自己死在她手裏?

安月嚶嚶地哭著,她鬆開手來,冷維銘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她的不放了。鬆開的那一刻,她看見自己滿手都是血,冷維銘的胸口插著那把尖刀,血不斷地從那個窟窿裏流出來,染紅了病床上白色的床單。

冷維銘還在笑著,瞬間蒼白了一張臉,他勉力看了眼安月,費力地抬起一隻手,觸到她的臉龐。感受到那濡 濕的感覺。他的手還沾染著血跡,這輕輕的一觸,安月滿是淚水的臉上竟然也帶了腥甜的血漬。

“安安……”他笑著喊她,安月隻是哭,無措地哭著,心裏滿滿的都是恨,她那樣恨他,她隻是他的棋子,她的愛從一開始就是那樣愚蠢卑微,他讓她變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變成了連自己都唾棄的行屍走肉,她恨他,用盡了全力,卻換來的是自己的疼痛,無可抑製的痛。

她看著一床迅速蔓延的血,那些血漫過她心裏滿滿的恨意,流進她的心裏……

“安安……不要哭……”冷維銘已經半趴在病床上,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胸口的刀牢牢地釘在那裏。

“安安……”他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睛,隻能看到眼前的她,慢慢變成了模糊的一片。他忽然有些彷徨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安月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也不掙紮。

“安月……你……還恨我嗎?”

這是安月聽到冷維銘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就那麽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冷維銘,你聽著,這一輩子,生生世世,我都恨你,恨你,永遠都恨你!”她大聲喊出來,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冷維銘勉力牽起嘴角,這就是她的答案,他用了命來換的答案,卻還是不能讓她忘記仇恨。終於再也支持不住,冷維銘閉上了眼睛,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能夠聽到他想要的答案。

安月一把撲過去,用盡力氣去拉起歪倒在床上的冷維銘,但他太重了,她怎樣都拉不起來。

“冷維銘,你幹什麽,你想死嗎?沒那麽容易,我沒死,你怎麽能死,你不是說我的生死要由你來決定嗎?你給我起來!……”

冷維銘的身體已經有些冷起來,安月忽然意識到什麽,眼淚忽然不流了。她隻是那麽默默地坐著,也不再去拉冷維銘,靠著牆壁坐著,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對著緊閉著雙眼的冷維銘,一遍遍地重複著。

“冷維銘,我恨你,恨你,永遠都恨你,你死了都恨你……”

反反複複,仿佛沒有盡頭。

窗外的雪,漫無止境,無邊無涯,透著一股決然的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