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60 囚情掙紮

原來,安月去那間診所,進了手術室後,並沒有真的流產。她躺在手術台上,頭暈目眩,胃裏翻騰的厲害,濃烈的福爾馬林氣味充斥在鼻端,更加加劇了她的惡心反胃。手術還沒有開始,安月忍無可忍,扶著手術台便開始嘔吐。

本來以為剛才就全部都吐出來了,這會兒居然還能吐出些什麽。到最後隻剩下酸水。

醫生護士在一旁皺著眉頭,用了各種辦法給她止吐,都無濟於事,在耽誤了半個消失之後,醫生終於耐心告罄,宣布今天進行手術,過幾天再來好了!她極力反對,但所有人都認為今天是一定不能手術的。

她堅持了這麽許久,卻還是沒有成功。走出門來,發現下了雨,腦子裏思緒萬千,又仿佛什麽都沒有,人一下子便空了。

所以,在她見到來找他的冷維銘的時候,她除了那些對過往的疼痛情緒之外,還有一些擔憂,擔憂他是知道了他懷孕了,要來阻止她,或者強行再次將她押上手術台。

所幸的是,他並不知道。

醒來後,姚若梅一番挑撥,她與冷維銘終於徹底翻臉,甚而絕了之後所有的路。而這,也是她所想要的。於是,她說謊了,她說她是他的棋子,而她也承認了,她說她殺了他們的孩子,他也信了,為此他差點殺了她。卻在最後痛苦地收了手。

他至少是動了情的,不說他們之間誰先違約,誰比誰愛得多,愛得傷,至少,他對她是動了情的。知曉這點,她卻更加心痛起來。

而蘭姨,在為昏迷的安月洗澡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她身體的異常。兩個月不見,安月圓潤了不少,肚腹尤其明顯。蘭姨隻覺得奇怪,為什麽肚子圓潤的感覺,竟像是懷孕了呢?她仔細再觀察了安月身體的其他幾處,這個疑問越發明顯起來。

但是,她也不敢貿然將這件事情告訴冷維銘,畢竟事情不小。於是,她借著去請王醫生,將自己的疑慮說出來,好讓王醫生仔細檢查一下。

回來的時

候,才走到門邊,便聽見爭吵聲。她心裏一驚,知道是安月醒來了,在和冷維銘吵架。她加快了步子,迅速上樓,看到的景象卻讓她永生難忘。

她站在樓梯上,抬起頭,看見被姚若梅壓在身下的安月,白色的卡通棉袍,下擺一驚被鮮血染紅,並且在不斷地擴大,迅速蔓延開來,而安月已經動彈不得。什麽都顧不得,她驚叫出聲,衝上去把姚若梅移開,抱起安月已經有些冷卻的身體,低頭看了看她身下不斷蔓延的鮮紅,忍不住嚎啕地大哭了一聲。

這個女孩,陪伴了她近半年的女孩,除了因為先生而賦予的奴仆關係,可她早已把這個單純倔強的女孩當做了自己的半個女兒。更何況,先生是那麽喜歡她,為她那樣傷神,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先生要怎麽辦呢?

蘭姨看著懷裏已經緊閉雙眼的女孩,老淚縱橫。

姚若梅似乎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怔怔地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呆呆地坐著。

王誠然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到這種情景,他站在一旁愣了一秒,便趕緊上來,將蘭姨拉開,然後抬起頭看著樓梯上已經神情茫然的冷維銘,輕輕開口。

“冷先生,你能幫我把她抱回去嗎?”

冷維銘蒼白著麵容,點了點頭。但他忽然覺得腳步那麽沉,像灌了鉛一般,在這短短的幾部路途中,他一步步接近安月,安月帶血的麵容,和她身下的血泊,在他眼裏不斷放大,越是走近,腳步便越是沉重。

待走到近前來時,他仿佛要耗盡了這一生的力氣。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躺在他的腳下,慘白著一張臉,毫無生氣,他慢慢彎下腰,將雙手從安月身下穿過,她身體裏不斷流出來的血沾染在他手上,衣服上的時候,他疼得以為那是自己的,一瞬間呼吸都像是被抽幹了一般。

她騙了他,而他相信了她的欺騙。殺死孩子的,不是她,是他……

這一次,安月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孩子幾乎是沒有懸念地夭

折了,而安月也因為身體本來就弱,加上這才摔下樓梯傷了心肺,整個人去掉了半條命。亦或者,她內心裏是永遠都不願意再醒來的,這裏的一切帶給她的,全都是噩夢,一直沒有停止過。

她曾經以為,那個孩子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所以也早已做了完全的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從她身體裏被剝離的那一刻,她竟感到了比死還要強烈的恐懼。那顆尚未成型的幼小生命,最後一刻,在她肚子裏掙紮了一下,然後再也沒了聲息,她那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輕微的一顫,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下一秒,但她安靜下去了的時候,她知道,她已經死了。這次,是真的離開她了。

尚未恢複意識的安月,總是在不斷地流淚。夢裏那個場景一遍遍地反複,那一秒生命最後的顫動那麽清晰,反反複複地折磨著她。睜眼閉眼,無論怎樣掙紮,都是折磨。

冷維銘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兩天了,粒米未進,他的生命仿佛在這一刻便消耗了大半。曾經那個永遠霸道到不可一世的鐵血人物,在這一秒竟然無法克製自己了。蘭姨站在門外,一遍遍喊著,心如刀絞。

“先生,吃點東西吧,身體這樣下去不行的!”

得到的回應依然是沉默。蘭姨端端正正地站著,滿心憂傷,仿佛聽到了裏麵無聲的哭泣。她知道,這時候的冷維銘,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刻。他第一次感到那樣茫然,那樣無措,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沒有能幫到他,唯一的安月,也成了最大的傷痛。

那隻是無心之失,冷維銘也清楚地知道,罪魁禍首雖然不是他,但是如果他不那麽堅決地拂開安月的手,如果他能夠在她搖搖欲墜的時候就去扶她一把,那事情還會是現在這樣麽?他們之間,已經有太多解不開的結,他試著去解,她卻不給機會,這些結越打越多,越繞越死,到現在,仿佛再也已無轉圜的餘地了。

是啊,經過了這件事,他與安月之間,似乎是已經走到了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