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52 緣何而來
像經曆了太多的滄桑歲月的老人，安月靜靜地站著，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許多，她輕聲喊她小蓉，淡定沉著，沒有過多的起伏。她已經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縱使心中萬千山水，出口的也隻是緩緩流淌的小河。
方小蓉快步走進來，急得連鞋子都來不及脫掉，直接衝上來，狠狠地抱住安月。用力之猛，安月直被她撞得生生後退了一步。方小蓉抱得那樣用力，仿佛這幾個月來經曆的所有，以及對安月的想念與牽掛，盡數都在這一個重逢的擁抱裏。安月微微地笑，抬起手來，也輕輕地抱住她。
她曾經以為，她與方小蓉之間，她是保護的一方，而被保護的隻能是膽小怯弱的方小蓉。但是，方小蓉卻用行動推翻了這一點，那個怯弱膽小的女孩，可以為了她變得勇敢，即使經曆了世間那許多的黑暗風雨，即使她因為她而失去了太多太多，她們，卻注定是一生都要牽絆著對方，再也無法割舍開的。
譚嬸不明所以地站在二人身側，不知為什麽那個漂亮小姐會哭得那樣傷心，而安月沉靜的麵容上，更多的是一種看透的欣喜。這些城市裏的人，還真是難以理解，譚嬸心裏暗道，反正她是不會了解的，她隻知道要努力幹活，努力攢錢，有錢了可以回鄉下蓋房子，和老公孩子一起快樂的生活。那樣的願望，像一顆小樹一樣在這個質樸的鄉下婦女心中生長，幸福於她而言，就是那麽簡單。而實際上，幸福於一般人而言，就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譚嬸這次倒是很識趣，她轉身回去拿了她買回來的草魚，還有烏雞，等等一大堆的補品，然後進了廚房忙活去了。既然不能了解，那她還是幹活兒吧！這樣比較不容易被炒掉。
客廳裏的兩人，彼此相擁著，良久之後，才放開。
方小蓉哭得稀裏嘩啦，臉上的眼淚都幹了，精致的妝容全都花了，像個熊貓一樣，眼淚都是黑色的，比之電影裏的那些故意扮醜扮恐怖的女鬼有過之而無不及。安月卻很高興，拿起手帕給她擦，臉上的笑意那樣溫暖，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自方小蓉衝上來保住她的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雖然她的外邊變化了，但到了她麵前，她依舊是那個愛衝動愛哭的方小蓉。
一切，都沒有變。也幸得老天垂憐，在戲弄她讓她身邊的人都遭受劫難之後，終於沒有將最後一條路也斷掉。她還是回歸了正途。
“你啊，還是這個樣子，愛哭鬼，你看看，化了這麽漂亮的妝，還這麽不注意形象，自己去照照鏡子吧！”安月揶揄她。
方小蓉
眼睛一瞪，一把搶過安月手裏的手帕，粗粗地抹了幾把，嘴裏哼哼唧唧。
“還不是為了你個沒良心的！”方小蓉邊擦著邊半開玩笑地笑罵，“這麽久沒見，見了也沒點特別的表示！真是沒良心！”
“沒良心？難道要我跟你一樣苦成花貓啊，那誰來給你擦眼淚呢，傻丫頭！”安月說著，接過她手中手帕，最後給她擦了擦，搖頭歎氣，“哎呀，這次我也沒辦法了，你趕緊的，到洗手間去給我好好洗洗，洗完了才能出來吃飯啊！”說著，一副無奈又嫌棄的樣子。
但方小蓉卻站在那裏不動，安月一瞧，心下一驚，這又是怎麽了，方小蓉那樣子看上去又是要哭了啊！
“啊，難道你不想吃飯，不想吃飯就可以不洗哈！”安月繼續揶揄她。
方小蓉撅了撅嘴，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安月無意間的一句話，一下子撞進了方小蓉的心裏，難道要我跟你一樣苦成花貓啊，那誰來給你擦眼淚呢？是啊，她總比她堅強。可是那次，她傷得最重的時候，她卻不在她身邊。她永遠不會知道，她到底經受過什麽。可是，這又怎麽能怪她呢？她也不想，事情的發生，不是她能控製的。她心裏也是對她好的，像從前一樣，總想著她。而那一切，不過是一場意外。
方小蓉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說道。
走進洗手間，開了水龍頭，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來，充斥了整個室內。她抬起臉，看著鏡子裏那張陌生的麵孔，忽然心上像劃過一把利器，生生地劃出血來。她趕緊低了頭，掬起一捧水，狠狠地砸在臉上，一連幾次之後，才感覺心上的痛感慢慢麻木了。
她是沒有錯，這不可否認，可為什麽為之承受後果的人卻是她！這世界太不公平，總有那麽一群人，他們其實也很平凡，上天卻總是那麽眷顧他們，在人生的道路上，本是屬於他們的劫難，卻無端由著別人來受了。不是他們心狠，心壞，隻是，這就是命運，可悲的命運，可恨的命運。
方小蓉走出來的時候，動作麻利同時手藝精湛的譚嬸，已經做好了一大桌菜，隻等最後一鍋湯上桌了。安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有幾分百無聊賴的閑散。
見她出來，安月一呆，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果然，她心裏的那個方小蓉一點都沒變，素顏的她，一定變化都沒有。
這時，譚嬸端著湯出來了，因為湯盆有點燙手，譚嬸端著那盆湯，一邊快步朝著餐桌走去，一邊嘴上呼哧喘氣，眉毛都跳了起來。兩個人看著她這副搞笑的
模樣，忍不住都笑起來。
譚嬸好不容易把湯放好了，見二人揶揄地取笑她，也不生氣，也跟著嘿嘿傻笑。
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開餐。
譚嬸做好飯就打算按照慣例出去做別的事情，臨出門卻被安月叫住，讓她一起吃。她推脫了好幾遍，也不等安月再說什麽，趕緊出了門。
對於安月的好意，她從來都是如此，東家老板人再好再和善，但是他們身份差別太大，實在不適合這樣。對於這點，笨拙的譚嬸卻分得格外清晰。不愛貪小便宜，這可能也是林澤榮看中她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譚嬸一走，房間裏就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人。安月站在門口，回頭看方小蓉一眼，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或許，是太久沒見，剛才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現在反而局促起來。
“吃飯吧！”方小蓉說。
“好！”安月應了一聲，兩人一起走到飯桌前，落座。
這一頓確實很豐盛，譚嬸很給麵子，將幾道拿手菜全數奉上，另外有一道醬琳基圍蝦。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道菜，而安月卻執意讓她做了，隻因為這是方小蓉最喜歡吃的菜之一。此時，數隻蒸得發了白的個頭十分大的基圍蝦躺在餐盤裏，氤氳冒著熱氣和香味，安月夾了一隻嚐了一口，恩，還不錯，沒想到譚嬸第一次做就能做的這樣好。趕緊抬手夾了一隻放到方小蓉碗裏。
“來，你不是愛吃這個嗎？譚嬸做得還不錯！”她說。
方小蓉愣了愣，好像興趣並大大，隻拿著筷子在碗裏將蝦子翻轉了幾遍，並不下口。
“怎麽了？”安月問。
“沒事，上午吃了很多東西，所以胃口不是太大。”方小蓉答。
安月輕輕哦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麽，胃裏強忍著翻騰，假裝著胃口很不錯的樣子，開始掃菜。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不想吃也要逼著自己吃，從前是為了不讓林澤榮和譚嬸發現什麽，現在，卻是成了她回避眼前的尷尬的工具。
不錯，現在的氣氛有些尷尬，空氣裏的沉默讓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方才那種感覺好似隨著譚嬸的離開一起離開了。
好半晌，桌上隻有餐具相互碰撞的聲音，偶爾會傳來安月的一兩句讚歎的聲音。
“小月……”方小蓉終於先開口，“你不想知道，我這些天去哪裏了麽？”
方小蓉選擇了率先撥開那層殼，那層兩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的東西。安月正夾了一塊雞，聽到這話，手不自覺地一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