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49 命運無情
這些回憶，都是在她初中畢業那年，沈蘇和精神狀態好的時候，說給她聽的。當時看來，她並不能太理解母親的痛，也不懂得躺上手術台拿掉子宮裏那塊生命的感受。那時，她太現實，總覺得這世界就是如此殘忍，沈蘇和遇見的不過其中的一樁。
現在這一刻，看著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醫生，穿著白大褂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時候，她突然便能想象沈蘇和當時的心情了，那樣荒涼，那樣無助，世界竟然容不下這一條小小的生命，連螻蟻草芥都有機會一睹這世上的風采，而她的孩子卻不能。是她對不起他。安月伸手撫著肚子，那裏，有著一塊弧形的凸起。她知道，他就在那裏。
老醫生給她做了一套很全麵的檢查，最後終於斷定，她確實是懷孕了。對於這樣一個早已定下的結論，她當然沒有太多驚訝，隻是苦澀地笑笑。
老醫生坐在那裏，一邊檢查一邊給她講解平時要注意些什麽，言下之意似乎並沒有馬上讓她手術的意圖。
“徐醫生！”安月開口，看著老醫生慈祥的麵容，老醫生也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林先生沒有告訴你我的打算麽？”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按道理，林澤榮對於她懷孕這件事是早已確定了的，今天叫這個老醫生過來的目的，絕不會是告訴她要怎樣保重身體，怎樣保胎的。之前的檢查，不過是例行的公式而已。
現在，公式化的事情已經完畢，不是該到了正題了？
老醫生的笑滯了滯，好半晌才開口解釋。
“這位小姐，我知道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選擇這麽做，我對這類事情也能夠理解。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你身體條件，並不適合做流產！”老醫生慢慢道出緣由。
“你現在氣血兩虛，而且之前可能精神狀況不好，受了刺激，再者，你現在的免疫力很差，流產對於母體來說，也消耗極大，我的建議是，在你做手術之前，你一定要把身體先養好！這樣才能保證你回複得快！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安月
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目光呆滯。好半晌，她扯開嘴角笑笑，還真是天意弄人，在她好不容易下了決定之後，上天又宣布阻止她繼續做下去。既然要對她這麽殘忍，為何不能徹底一點，非要將這份痛苦無限延長呢？養身體哪裏是能一天兩天就能養好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再耽誤下去，可能就真如林澤榮所說的，要錯過人流的最後時間了。
“小姐，我想問你，你家人有沒有經受過什麽意外？”老醫生盯著不斷變換的儀器，忽然問了一句。
安月從自己的神思中清醒過來，“什麽意思？”
“這次的檢查，我受林先生之托，做得很全麵，雖然仍然沒有醫院那麽全麵的大型設備的輔助，但一些基本的設置都是有的，按照我的經驗，我發現你的情況和我多年前的一個病人十分相似。”
老醫生說話有些囉嗦，安月沒有太多心情聽其他的，專業性的東西她不可能弄得懂，她隻關心結果。
“那徐醫生發現了什麽？”她問，心猛地又提起來了。
“我懷疑，你一旦流產，很有可能出現大出血！不知您的直係親人，是否有在意外中遇到這種情況呢？如果有，就極有可能是了！“
安月徹底呆了。哪裏沒有，沈蘇和就是這樣的啊！上次出事，沈蘇和就是因為大出血，失血過多，止都止不住，才陷入生命危險的境地，而她這才會落入冷維銘的陷阱。
安月的反應似乎回答了徐醫生的問題，他皺緊了眉頭，有些為難。
“如果說，不是沒有選擇，還是不要冒險了……”徐醫生處於一個醫生應有的職業道德，奉勸安月。
“不！”安月叫出了聲音，眼裏已經有了淚意，“我，別無選擇啊！”
徐醫生不說話了。
“醫生，你幫幫我，幫幫我吧！我們可以備足充足的血源，如果真的大出血，就可以及時輸血，就不會有那麽大的危險了，你說可以嗎？”
說到這裏，徐醫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儼然一副為難的樣子。安月看著他，眼中
有乞求，有期盼。這個孩子，要讓她怎麽要？
好半天，徐醫生終於開口了。
“本來以為，剛才的理由就可以讓你打消念頭了，可是你這麽執意，我還是得告訴你了。你的血型，我相信你的直係親屬裏也有這種血型，也就是BH陽性的一種稀有血型，而人的血型是會遺傳的。既然你有親人出過意外，那麽我相信你自己應該也知道，這種血型一旦失血過多，是很難找到十足的血源的。這個尚且不說，如果你執意如此，我相信林先生也會盡全力幫助你解決那個問題，但是，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種血型，一旦第一胎保不住，以後要再生孩子會是件很苦難的事情。說得更明白一點，你如果不要現在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
安月驚呆了，張著嘴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搖著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但某些畫麵拚湊起來，又在告訴她這並非是無根據的。沈蘇和出車禍大出血，驗出血型為稀有血型，而她那次被抓去流產也經曆過一次大出血，當時那些強行抓走她的人也急了，害怕鬧出人命，於是打著政府的名號到處去采血，去別處借，最後，終於是撿回了一條命來。而自那之後，沈蘇和便再也沒有懷孕過。她自己或許也深知，她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老醫生臉上不無惋惜，他本來不想將這麽殘忍的事實當麵告訴她的，企圖用其他的輕微的可以調養的身體狀況改變她的主意，卻不想她的決心竟是如此之大，非得他把這件事全盤托出。
他開始收拾東西，動作有些沉重。安月躺在床上，一下子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目光呆滯。
在老醫生出去合上門的瞬間，安月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下來，從眼角大片大片地奔騰著落在枕頭上。
安月聽見老醫生絮絮叨叨的聲音，估計是在和林澤榮報告檢查結果。而林澤榮就算再理智，也不可能讓她去冒這個險。上天啊，你還要讓我多痛，還有什麽我想不到的懲罰在等著我，安月在心裏哭喊著。心疼得無法自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