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41 故中有故

那夜,猛龍帶著安月走後,蘭姨很快便進來了,手裏端著一碗燉湯。她敲門時,林澤榮與淩寒早已在此恭候了。

“王醫生”應了一聲,蘭姨端著燉湯走進來,床上的“安月”依舊熟睡著,臉上還有著淡淡的潮紅。兩人小聲打了個招呼,便安靜地坐在那裏等著這第二瓶點滴掛完。蘭姨完全毫無察覺,這床上的“安月”已然偷龍轉鳳。別說是一個蘭姨了,即使是後半夜再次進來查探的冷維銘,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點滴掛完之後,“王醫生”依言開了些藥,交代完注意事項後,便喝冷維銘道別了。他回頭看向慢慢走上樓梯的冷維銘,確信他根本沒有任何懷疑,這才轉身離開。

至於淩寒能否在之後的日子裏,把“安安”演得如假包換,那他也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也不無可能。

他早在初秋就收到了安月傳來的信號,但冷維銘似乎有所察覺,在嶺南別苑加派了太多人手,還在裏麵安放了大量的監控設別以及導航設備。大量的保鏢將其裏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猶如銅牆鐵壁,監控和導航設別,依舊不知名的武裝設備,讓這座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的城堡別墅,實則成了一個武裝基地一般的存在。要硬闖進去,別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帶出來,自己都要葬身其內。

所以,在一個月的反複試探和嚐試之後,他終於決定做出一個全新的計劃,去對付冷維銘的這套人肉圍牆。不能強奪,便隻能智取了。

於是,他找到了淩寒,將他的意思告之於她。淩寒是頂級的殺手,有著千百張麵孔,沒有知道到底哪張臉才是她的真實麵貌,就連她的師傅,最有名厲害的人皮麵具大師劉永壽有時候也分不出來。這點是她最厲害的地方,除了這些,她的身手更是一般人所無可比擬的,即使是猛龍這樣的個中高手,她也能與之拚個不分高下。這樣的一個人,正是他所需要的,而他與人皮麵具大師劉永壽的交情,也讓這件交易促成的格外順利。

之後的兩個月裏,淩寒開始化作安月的模樣,並進行各方麵的訓練,安月的一顰一笑,一個神態,都要細細揣摩。

一開始,林澤榮是有些擔心的。因為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更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即使是可以去模仿,也隻能學到形似,而無法做到神似。而冷維銘對安月已經上了心,對安月許多方麵的了解,絕不可能隻停留

在表麵。而他又是一個很敏銳的人,要騙過他,絕非易事。

但要做到神似的地步,必須經過時間的積累,可他沒有那麽多時間來等,如果要等到淩寒完全變成另一個安月的時候,可能安月已經在冷維銘那裏老了容顏,忘記了曾經還有一個人對她說,我要的,不過是你的快樂。

他隻能冒險一搏。這一等,便足足等了近三個月,從秋天,到了冬天,從落葉飄零,到寒流南下,細雪輕揚。

這段時日,安月覺得難熬,覺得是苦等,沒有希望的等待,失了信心,更對他失了信任,但林澤榮又何曾安心過一天。這始終是他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很多時候,他躺在暗夜裏無法入睡,輾轉反側。他聽聞了姚若梅去到嶺南別苑大鬧一場,被冷維銘用軍用手槍廢了右腿的消息,心更加地緊了起來。姚若梅知道得太多,那些事實是她手上握著的一把刀,隨時準備著將之捅向安月的心扉。

他潛伏在暗處,一直在等一個時機。昨晚安月的突然發燒感冒,便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也隻有這個時候,冷維銘才會放鬆警惕。因為他擔心安月,他對安月超乎尋常的感情會讓他失去他正常的敏銳察覺力。

於是,林澤榮在收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裏,找到了王誠然——也就是和冷維銘有著那樣一段淵源,深受冷維銘信任與器重的王醫生。其實,沒幾個人知道,林澤榮與這個王誠然有著更加深刻的淵源。

這也真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一個小小的王誠然,成了這個這整件事最關鍵的一點,而恰巧,他們兩個又都與之有著不淺的淵源。

原來,早在王誠然從醫科大學畢業之前,也曾有過一次離經叛道的經曆,當時少年青蔥,輕狂驕縱,在一幫心懷不軌的同學的鼓動之下,王誠然進了一家賭場,將整個一年的學費全數輸光,還欠下好幾萬塊的賭債。一時間,真是心灰意冷,沒錢交學費還可以再向家裏要,或者直接申請助學貸款,可是這賭債要怎麽才能還上呢?好幾萬,無論是在現在還是在當時,對於普通家庭,不說天文數字,那都是一筆相當巨大的數目了。

更要命的是,賭場見他是個學生,文質彬彬的模樣,便知道他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看到他臉上喪氣的神情,也知道是最後一次了。如此,便都不肯放他走了,非要他把錢還上才肯放人。

王誠然哪裏來錢,各種好話說盡都無

濟於事,到最後,也不再做無用之功,便幹脆賴在那裏,不讓他走可以,但是他也沒錢,看誰跟誰耗得起。可是,他沒有想過賭場是個何其黑暗的地方。那些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整天看上去無所事事,在賭場裏亂轉,實際上,到了關鍵時候,都是他們派上用場。比如,對付他這種人。

賭場的人見他成心搗亂,哪裏肯放過他,一招手,一群保鏢便聚集過來,得了命令,圍著王全然便是一頓毒打。王誠然當時還是個學生,沒有見過這陣勢,隻知道閃避,嘴上還不知死活地叫喊著要去報警。一群保鏢越加惱火,心道哪裏來了個這麽不長眼的,成心來砸場,不給點厲害看看他們這保鏢的飯怕是不用混了。當即,一個保鏢便從腰間抽出一把不長不短的匕首,另外幾個見有人帶頭了,也紛紛開始亮家夥。

王誠然被打得眼冒金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那群惡狼已經變得更加猙獰,一個個手裏拿著匕首,慢慢朝他圍過來。其他圍觀的人都在不斷地起哄。他這時候才知道怕,腿都軟了,心裏隻覺得怕是要死在這裏了。可又覺得不甘心起來。

於是,他大喊一聲,今天誰幫我這一回,還了賭債,讓他有命從這裏走出去,他這輩子一定幫那個人做三件事,隻要他做得到,什麽事都可以。

這樣的事情,倒是類似於金庸劇裏常常提到的,你幫我一回,我還你三回,一定不讓你吃虧,趙敏和張無忌便是這樣。不過,像張無忌這樣有些癡傻的冤大頭,在這種地方,怕是也難得遇上一個。

喊完之後,人群裏靜了一會兒,忽而便爆發出陣陣哄堂大笑。這是嘲笑。全場的人都在笑,笑得連他自己i都覺得自己真是可笑。這裏的人,又哪一個真正有些良心的,就算有,又憑什麽相信他一時情急之下說出來的諾言。換做是他,他也不會相信。

就在他妄自菲薄的時候,林澤榮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那樣氣度非凡的男人,笑得謙和溫潤,和這裏的人迥然不同。他笑著看著他,說,年輕人,倒也有幾分膽識。說著,轉頭示意,他身後站著的黑衣男人從皮包裏拿出支票,遞給那幾個人。

然後,在一片匪夷所思的讚歎聲中,林澤榮走出了賭場。他甚至沒有問王誠然,他叫什麽名字,那個承諾到底作不作數,什麽時候才能兌現。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真的要王誠然來做什麽事情履行諾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