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36 流情默默

再說到安月從蘋果園回來之後,便開始發燒。一開始沒怎麽察覺,隻覺得暈乎乎的,隨便吃了點東西,便爬到床上睡覺去了。蘭姨和冷維銘也沒在意,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反正安月這幾個月從來都是如此,吃了就睡覺,或者發呆,沒什麽別的事了,懶得比豬有過之而無不及,吃得少也是正常,她的身體那樣瘦了,讓她一個人跟個胖子一樣吃下去,也不切實際。

到了半夜,冷維銘回房間來,沐浴之後躺下,習慣性地要將安月納入懷中。安月被動了一下,悶哼一聲,似乎有些痛苦。冷維銘心下一驚,又拉了她一下,安月呢喃著喊要喝水。

他下了床,開燈,把安月罩在頭上的被子拉開,安月麵色潮紅,額上遍布汗水,連頭發都打濕了,嘴唇卻發白發幹,起了細細的褶皮。冷維銘伸手一探,燙得不輕,縮回手去,把被子捂好,便趕緊走出房門讓蘭姨去叫醫生,自己則到倒了杯水,仔細調了溫度之後,送了上去,一手扶起安月,讓他靠在自己一側的肩膀上,手扶著她,另一手慢慢地喂她喝水。

這樣細心而有耐心的冷維銘,實在太難看到了。他或許連自己也想不到,他真的會伸手去為一個女人做這些。

安月啜了幾口水,溫暖的水滑過喉嚨,稍稍減輕了她喉嚨裏的幹澀,但喉嚨間仍是如火一樣地燒,難受極了。她微微睜開眼睛,恍然看到那一眼的柔情似水,和時時入夢的那雙眼睛如出一轍,啥那間喉頭一哽,一口水還沒吞下去,便被她噴了出來,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

冷維銘眉頭皺得死緊。看著床單上的一大片水漬,恨恨地轉頭瞪住安月。他平時最是潔癖,衣服鞋襪一點點的塵垢汙穢都不能有,床單衣物全部要用專用的洗衣劑清洗,消毒數遍,經過他檢查之後他才會肯將他們穿在身上,睡在身下。現如今,安月一口水全數噴在了上麵,一邊咳

嗽還一邊在噴著水分子。

安月並沒有完全清醒,正在夢裏急著尋找那雙眼睛的她,被自己猛然的咳嗽折騰得差點背過氣去。冷維銘扶著額頭,無奈歎氣,算了算了,這丫頭天生就是來折磨他的,一副床單而已,他還虧得起,忍忍就算了。

看著安月那個樣子,本已經站起身來打算不理她的冷維銘,還是定住了腳步。安月咳得滿臉通紅,眉頭微微蹙起,嘴唇一嘟一嘟的,好似還在說著夢話。

冷維銘放下杯子,重新走回去,將她側臥放好,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好讓她順過氣來。

安月燒得臉色潮紅,氣息也有些不穩,冷維銘有些焦躁,卻仍是耐心地幫著她順氣。

外麵夜色正濃,粘稠得仿佛在緩慢地流動,靜謐無聲,室內的情景很是安詳,隻除了床上一個躁動不安的安月,是的,安月是躁動的,這躁動,在心裏。

起風了,大幅的窗簾飄揚而起,張成一張巨大的羽翼。冷維銘皺了皺眉,心下怨懟,低低皺了一聲,起身去關窗戶。這麽涼的天了,睡覺居然也不知道關窗,真是比小孩還難照顧。

窗戶合上時,背後傳來低低一聲嚶嚀,似乎帶著某種痛苦。冷維銘回身,見安月臉色痛苦,眉頭緊鎖,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隻心道她又在做噩夢。心下不忍,走過去坐到床邊,癡癡看了她好一會兒,不自覺地便握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和她的額頭一樣,滾燙得令人心驚,才剛一觸到,安月似乎是得了某種召喚,反而一下子便反抓住他的手,那樣緊,好似抓到了一塊救命的浮木。

這一秒,冷維銘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軟起來。

他一向冷沉,在**裏摸爬滾打,深諳情場之道,卻不曾想會在安月這裏載了大跟頭。他與女人之間,從來都隻是最簡單單純的關係,那就是金錢與肉體的交易,偶爾調情,不

過是為這交易披上一層尚可算得上美好的外衣,更添加幾分情趣,但心裏的冷硬從來未曾撼動過半分,安月讓他不安。他也掙紮,想要忘記她,不斷地暗示自己他們不過也就是他做過的無數場交易中的一場。他也確實這樣做了,那夜的陷阱,便是他給她設置的,讓她為他物盡其用,其實卻是想借此機會讓她離開。他已經沒有把握去掌控某些逐漸變化的心理。

可是,他還是失敗了。她走後,他陷入一種惶惑的境地,心裏一麵慶幸,又不斷地想起她。那時的他,就是一個矛盾體,恨她,不想見到她,腦海裏卻又不斷浮現她的影子,到得最後,他竟然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要放她走,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意識到不能改變之後,他選擇了接受。在這場畸形的情愛裏,他扮演裏完全的主導者。安月不過在他情感的變化裏,一步步走入他重新設置的情愛陷阱。

所不同的是,此時,他是愛她的。是的,他愛她。

冷維銘低下頭,慢慢靠近那張臉,柔情萬種,輕輕在安月唇上烙下一吻,仿佛囈語一般,輕輕吐出那三個字,那三個他曾經從來不相信的三個字。

就那樣貼著,那樣地近,他可以看見她細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她潮紅的臉,她嘟起的唇,這樣地緊貼著,他才感覺她就在他身邊,沒有離開。

窗外的風越加大了,逐漸發了狂,樹葉在黑暗裏被吹得刷刷直響,天上的濃雲快色遊走,迅速變換著各式身姿,月光忽明忽暗地照著,光影陸離。

不一會兒,醫生便到了,還是熟識的王醫生。

王醫生是一家私人診所的首席醫師,年紀輕輕,卻是醫術了得,早已成了那家城中聲名遠播的私人診所的第一把交椅。冷維銘與他也算是舊相識,但是在王醫生剛剛畢業那會兒,盡管滿腹才華,卻總也得不到賞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