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26 無奈追逐

“大,大老板,你……”安月終於有些慌張起來。可這慌張之間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成分,而是一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手足無措。

林澤榮心裏歎了口氣,道,“安安,你不要那麽緊張,也不用有壓力,就當做……當做一個兄長對你的關心好了!”最後這句無奈的妥協,出口成灰,心痛卻又無力。即使他林澤榮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但在這場一開始就無望的奢盼中,仍舊隻是一個頹然的失敗者,他甚至不能明白地將一切坦誠表達出來。那曾經的過往,覆蓋在他記憶裏數年的回憶,連同這份情意,一並荒涼在了心中。

安月倉皇點頭,為此鬆了口氣,卻已經沒工夫去想,林澤榮又為什麽要對她有這份兄妹之情。她心中的僥幸,讓她忘記了這個本該想到的疑問。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過得快樂嗎?”林澤榮放下茶杯,看著她。

安月有絲茫然,惶然錯開眼神,看向窗外漸漸濃重的秋意,不遠處的紅楓已經被秋霜染成大片大片的火紅,蔚為壯觀,卻又頗帶了點淒涼。她現在快樂嗎?不快樂嗎?本該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卻在這一刻猶豫了。連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現在的她,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盡管,她的生活已經全然變化,她曾經珍惜的一切,幾乎全數從她手中散去。她曾經用盡全身力氣去抓住,卻終究沒能握住。內心的荒涼,卻又交織著某種潛意識裏的眷戀與滿足,痛苦地糾纏,纏繞出的卻並非單純的一句不快樂可以言說。

林澤榮轉過頭,心開始沉陷下去,但他依舊不能就此放棄。這是他等了兩個月才等來的機會,怎麽能夠這麽輕易地就放棄?此前,安月被冷維銘抓回去的時候,他曾試圖去營救,但他與冷維銘之間的實力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而且,冷維銘似乎預感到他會有所行動,在嶺南別苑部署的力量超乎想象,將那裏圍成了一座銅牆鐵壁的戰鬥堡壘,無人可近其身。而他,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座宅子,想象著安月在其中所經曆的一切,卻毫無辦法。

幸而,冷維銘沒有對安月怎麽樣,雖然不出意外地被折騰了一番,但總算是虛驚一場。他也就暫且放心下來。但他卻深知,這其後所包含的非同一般的意義。

冷維銘很少會這樣輕易放過一個人,尤其是背叛他的人。在他的字典裏,永遠找不到原諒這個字眼,他的帝國,他是絕對的主宰,背叛者即使不是殺無赦,也定然經受非人的待遇,懲罰足以讓其永不翻身。而安月卻安然地躲過了,這不得不說是出人意料的。甚至於,在之後的日子裏,他對安月的好,已經超乎尋常,令所有人都覺得驚訝之餘,也看到了冷維銘在此中所展現的前所未有的一麵。

林澤榮感到深深的不安,而這份不安,在安月這裏得到驗證。他不怕冷維銘到底對她動了什麽樣的心思,他隻怕安月自己已經動了情。這才是最可怕也最無可救藥的結局。安月的猶豫與回避,終於驗證了這最可怕的境地的存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冷維銘。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秋風輕掃,窗外的高大樹上有落葉紛紛墜下,透過愈漸稀薄的樹葉間隙,可以看見馬路上匆忙

而過的人們,裹緊了秋衣匆匆而行。

原來,初秋已過,深秋來臨。時間匆匆而過,竟已沒了知覺。

安月轉過頭,見林澤榮的茶杯已經空去,慌忙站起身,打破沉默。

“大老板,我去給你添茶吧!”

興許是急於打破這有些沉悶尷尬的沉默,她站起來時有些急,眼前一陣眩暈襲來,差點兜頭栽倒。林澤榮的身手極快,暈眩的安月並沒有看清他是什麽時候來到身前的。待她眼前漸漸清明過來,林澤榮的臉已經近在咫尺,他伸著一隻手扶著她的手肘,讓她將身上的重量壓在上麵,臉低低地看著他,眼中有焦慮,卻在她抬頭看他那眼時,那眼裏卻瞬間變了顏色,那是一種乍現的纏綿,仿佛極致珍惜,卻又不敢靠近。那細微的變化,僅僅隻持續了兩秒,在安月眨眼的瞬間,已經迅速褪去。安月輕輕晃了晃腦袋,嗤笑自己果然老眼昏花,連這都能看錯。

這樣想著,趕緊鬆了手,訕訕道謝。林澤榮站開一點,拉開了距離,轉身走回沙發邊,坐下,麵色沉靜。

安月倒是尷尬了起來,趕緊走上前去,拿了茶杯去添茶。林澤榮也不阻止,安然地坐在那裏,似乎已經習慣了他人的伺候。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漣漪蕩漾,方才差點克製不住,而隻有這份故作的安然鎮定,才能掩蓋去他難以平靜的內心。他不願意給安月壓力。

這麽多年,他再次晚了一步。本以為夏軒函是她的良人,卻在陰差陽錯之間,情分斷然消逝,而她的心,在驟然之間便轉向了另一個人,一個無論如何也無法預料到的人。而那個男人,她不該愛上,愛上了便是一生的苦痛折磨。可他卻已經阻止不了。他恨自己的是,他竟然眼睜睜地讓這一切在他眼前發生,卻無能為力。他不期望她愛上他,卻也不願她再為愛情承受不該有的苦痛折磨。就像他方才說的,他對她的希冀,不過是她能快樂。這看似平凡的願望,在他這裏,卻是那樣地難。他可以在這座城市叱吒風雲,卻無論如何也進駐不了她的心。

茶泡好了,安月端上來,依然恭敬有加。

“大老板喝茶!”說完,轉身往回走,林澤榮的生意在身後響起。

“安安,如果,你現在覺得不快樂,或者,你想要離開,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離開。”盡管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但他仍在試圖掙紮,或許,她也痛苦,她也掙紮,畢竟,冷維銘曾那樣殘忍地待她,而她又是那樣倔強的女子。就算是愛,她也定然會為過去的一切,為她現在於他而言的情人身份所困擾。如果她能因此掙脫心魔,尊嚴與仇恨戰勝內心正在日益滋長的情愛欲念,那麽,她會答應,會選擇跟他離開。

安月的背脊僵了僵,仍是克製地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手卻不知要往哪裏放了。那份倉皇,在林澤榮眼裏成了化割的心痛。她猶豫了,或者說,她無意於此。她確實在掙紮,可她的掙紮,卻是不斷在讓情愛戰勝曾經經受的一切和尊嚴。她的心已經不由自己控製。

難熬的沉默,再次橫亙。就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黑頭的聲音應聲傳來。安月一驚,眼神有些緊張,林澤榮則依舊

安然地坐著,甚而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安安小姐,車都修好了,我們可以走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剛才老板來電話催你回去吃飯呢!”黑頭的聲音沒有異樣,看來是並沒有發現什麽。

安月走到門前,貼著門扉道,“好,我馬上就好了,你先和他們在外麵等等!”

“好,你快點吧!”黑頭說著,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應該是走遠了一些。安月鬆了口氣,轉身看向林澤榮,林澤榮也抬起眼,看著她。

安月慢慢走回來,走到林澤榮的身前,低了頭,半天之後,喃喃出聲,“大老板,對不起……不過我很謝謝你的好意,我……”

“好了!”林澤榮打斷她,已經知道的答案,不必再出口也已明了,“你回去吧!但是你記住,哪天你想通了,想離開了,隨時找我,我會盡力而為!”林澤榮說著,從西服內側口袋裏拿出一對細如釘帽的耳釘,菱形的,閃閃發光,作為鑽石飾品來說,確實是漂亮的。

“這裏麵各有一個微型傳感器,能夠用來傳輸信號,並且基本不受任何介質和距離幹擾,你隻要把上麵的鑽石拔掉,我那裏就可以接收到信號。如果你哪天你想離開,就拔掉鑽石,我會帶你出來!”林澤榮邊雲淡風輕地說著,已經將那隻小巧精致的盒子遞給她。安月低頭看著那對平凡無奇的小耳釘,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種現代高科技的產品,在林澤榮這樣的人看來,稀鬆平常,在安月眼裏,卻是稀奇之物,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其實,她並不知道,她腳上那隻白玉圈,其實也是現代高科技的產物。隻是他們都偽裝得太好了。以她的閱曆和辨識能力,是不可能分辨得出來的。

“但是你一定要記住,盡量不要讓冷維銘看見這對耳釘。”安月辨識不出來,並不代表冷維銘察覺不到。他見識的高科技的東西,並不比林澤榮少。他們之間,除了武力權謀的爭鬥,不斷更新進化的武器和偵查技術,也是一大爭搶拚鬥的重要項目,誰掌握了更多的先進的裝備,誰就掌握了更大的勝算,有時候,這比單純的人力比拚,威力更大。就像一支軍隊,看中的早已不是人力的多少,而是武裝軍備的競爭。

安月點點頭,將盒子放進貼身口袋。

“大老板,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知道說就不要說了吧!”說了隻會讓他更加難受,真還不如不說。林澤榮抬頭看了她最後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樣子最後一次刻進心裏去。

“回去吧!”最後,他說,沒有任何情緒。

安月不敢再看他,轉身拿了東西,匆匆開門離開。她在逃,她怕自己後悔,可她一出門就後悔了。她為什麽沒有答應離開,為什麽會選擇繼續回去。一種深刻的恨升騰起來,不是對冷維銘,不是對任何其他人,而是對自己。

快速奔下樓來,幾乎是有些倉皇地,好幾次差點摔倒。林澤榮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驚慌失措的安月,有一絲的晃神。汽車疾馳而去,停車場裏迅速空去一大塊,高大的樹上不斷有枯黃的樹葉飄落下來,輕旋慢轉,悠悠落在停車場裏,驀然織處一片荒蕪的寂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