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14索命之秋

“你走了的這兩個月,我每天做夢都夢見你。夢見你和她一起在陽光下笑 ,夢見你牽著她到處漫遊,夢見你和她溫情地睡在一起,可是,在我的心裏,那些溫柔曾經都是我的,屬於我一個人的。我一直這麽認為。可你卻這樣殘忍,說收回就收回,義無反顧,不管我失去你會怎麽樣,你頭也不回地帶著另一個女人走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姚若梅說得很動情,連夏軒函都有些動容了,如果,他沒有想起可憐的方小蓉。

夏軒函猛地掙脫了她的手,在她一臉的震驚中,惡狠狠地瞪著她。

“那你有沒有夢見,一個可憐的女孩無助的哭喊,她被一群男人壓在身下,哭天喊地,絕望得恨不得立即死去,可沒有人去救她,一個也沒有……”

姚若梅的臉忽而變得煞白,妖豔的紅唇微微顫了顫。她當然想不到,夏軒函會知道這一切,並且準確地斷定是她派人做的。她以為沒有人知道,至少他不會知道。可他偏偏知道了,這是她最害怕的結果。

“怎麽?真的被我說中了麽?那你會不會夜夜驚醒,為你那天做下的滅絕人倫的這件事情,為一個無辜的被你那樣傷害的女孩?姚若梅,你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告訴我,告訴我!”夏軒函說著,激動得猛地衝上去,狠狠抓住姚若梅的雙手,眼睛幾乎要將她殺死。

姚若梅顫抖著,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軒,不要說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沒有再爭辯什麽,爭辯已經那麽無力。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你故意的對象,不會是小蓉,而是安月,那天如果不是小蓉,那麽躺在那裏的人就會是安月,是不是,是不是?!”夏軒函狠狠地搖晃著姚若梅的肩膀,姚若梅的眼淚掉得更多。

在她眼裏,心思單純的夏軒函,這次卻聰明得出人意料。他什麽都知道了,她心裏所有陰暗的心機和計劃,一絲不剩,無可辯駁。

“軒,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對我。”姚若梅哭著,雙手急促地攀住夏軒函的雙臂,而夏軒函已經無力地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

“軒,你不要走,你罵我,你打我也行,但是你不要離開我,請你不要恨我,我都是因為太愛你,太在乎你……”姚若梅哭倒在夏軒函的腳邊。

夏軒函仰起頭,痛苦地擰著眉頭,無力,“不,我不恨你,我隻恨我自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認識你,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又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自私,害了身邊的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不,軒,是我的錯,是我一時糊塗,你原諒我,我以後不會這樣的,你相信我……都是因為我太愛你,我太自私,想要永遠得到你,想要安安主動離開你。不管你的事情,如果有報應,就報應到我一個人頭上好了,天打雷劈,橫屍荒野,隻要你好好的,隻要你在我身邊,都沒關係,沒關係……”姚若梅滿臉是淚,已經全然沒了從前的優雅。這一刻的她,隻是一個為愛瘋狂的女人,瘋狂到

連命都不要。

夏軒函低頭看著哭得沒了聲音的姚若梅,心裏一陣鈍痛。或許,她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這段孽緣的錯。她不過是捍衛自己的東西,在她心裏,他早已是她的了,又怎能容忍別人奪了去。

想到這裏,他彎身下去,將姚若梅扶起來,定定地看著她。

“梅姐,我不恨你,真的,是我曾經對不起你,這次,你犯下的錯,我來給你償還,我們,算扯平了,好嗎?”

姚若梅呆呆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夏軒函吸口氣,糾纏的痛在心裏一絲一絲蔓開了去,“梅姐,你放過我吧,放我一條生路……”

他知道,自己這樣說有多無恥。方才還在和眼前的女人歡 愛到醉生夢死,轉眼之間,清醒過來之後,便馬上無情地提出分手。這種事情,連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可恨,更想不到,今天,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姚若梅徹底呆住了,她的淚還掛在眼裏,欲墜未墜,漸漸積累,漸漸成了一大顆,仿佛一粒絢麗的珍珠,在眼裏滾動著。用了這麽多力氣,費了這麽多手段,一切隻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她以為自己成功了,卻還是棋差一步。正所謂一步錯,滿盤皆輸,她真的輸了麽?輸給了那個滿眼倔強的小女孩?還是輸給了她自己?

夏軒函沒再看她,他怕自己再次心軟,急欲轉身離開。

“軒!”姚若梅在他身後喊,他不理,打開門要走,忽然感到身後光芒突然亮起來,一陣風灌進脖子,回過頭去,姚若梅站在馬桶蓋上,已經將窗戶打開。

夏軒函愣在原處,驚異地望著她。

“軒,既然你不肯原諒我,既然你一定要棄我而去,那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這世上,沒有人再在乎我,連最後一個你都走了,走了,我孤孤單單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姚若梅站在那裏,聲淚俱下。

這副場麵,在外人看來絕對會覺得好笑。馬桶蓋上,一個女人衣衫不整地站在上麵,一手拉開窗戶,風從外麵灌進來,撕扯著她的長發,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花掉,令那痛苦的神情更顯得絕望狼狽。誰也不曾想到,這會是外麵那個優雅高貴至極的貴婦人姚若梅。可,那卻偏偏是她,已經瘋魔了的她。

“梅姐!”夏軒函轉過身子,想要走過去,被姚若梅出聲製止。

“軒函,你不要再過來!”說著,她已經踩上了馬桶後麵更高的支撐處,身體一傾,半個身子已經在外麵。

“梅姐,你不要亂來!”夏軒函也急了。這樣失去冷靜的姚若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在他眼裏,姚若梅就是成熟氣質的象征,心思深沉,做任何事情都是仔細計劃,鮮少會露出慌張的神情。如果,她真的露出慌張的表情,或許,那也隻是一種策略,一種為達目的能屈能伸的膽識。所以,他經常覺得她難以捉摸,這種善變讓他心慌,不安,但卻沒有太多擔心。他總相信她不會做什麽傷害他的事情。

可是,事實並非

如此,她是不會傷害他什麽,卻並不代表不會傷害他身邊的人。當安月出現了,當他不顧一切要將安月帶出“靡夜”,當他去找冷維銘談判,但他終於決定要帶走那個可憐的女孩時,姚若梅心底裏黑暗,已經在指向她。明處的安月,又怎能防得住暗處的姚若梅?

“梅姐,你先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看著這樣的姚若梅,夏軒函還是心軟了,妥協了。他的懦弱讓他一再陷入這片深淵,不可自拔。

姚若梅轉頭,長發淩亂,“真的麽?可以好好說麽?你願意聽我說,願意原諒我了麽?”

夏軒函不說話,痛苦地擰著眉頭,姚若梅縱身一躍,跳上窗台,夏軒函的心差點跳出來,一心急,話便出了口。

“是,我原諒你了,你下來,好不好?”讓他真的看著姚若梅為他而死,他絕不可能做得到。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夠眼睜睜看著女人為自己而死,即使不愛她,甚至是恨她,也不能,何況夏軒函與姚若梅之間,也是三年的情,縱使有一方並未全身心投入,縱使一開始都隻是為激情刺激所誘惑,但這一刻,有些湧動的東西,卻不容否認。人心不是鐵鑄的,時間讓原本尚且堅硬的心逐漸軟化,一步步沉淪。縱使不愛,去不能全然不在意各自生死。

姚若梅轉過頭來,眼中有欣喜,卻又在下一秒熄滅。她苦笑著搖了搖頭,“不,你沒有原諒我,你還是要離開我。如果你真的原諒了我,又怎麽會忍心離開我,又怎麽忍心拋開三年的點點滴滴?”說著,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這世上,最醉人的是愛情,最磨人的也是愛情。沉在其中時,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那份美麗心情,以為自己全不在乎,以為可以裝作沒有心地開始這場遊戲,卻為何總在收場的時候如此狼狽,拋下所有,甚至連自尊都可以不要。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愛情腳下虔誠的門徒,不由自主地,不顧一切地。

“好!”夏軒函深吸口氣,閉眼,掩去所有的苦痛掙紮,再睜開時,隻剩下無奈,“我答應,我不離開你。”

姚若梅怔怔地,終於不再動,也不再說話,眼淚卻沒有停過。沒有人錯了,錯的是愛情,錯的是命運。

夏軒函慢慢走近她,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逐漸放大,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在走向一個更加巨大的深淵,深不可測,或許,這一世再也走不出來。但他卻已經沒有了退回去的路。心中荒草叢生,淒荒如斯,再無生機。

他站在她麵前,一臉絕望,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下一刻,她撲下來,狠狠砸到他的肩上,死命地抱住他。她贏了,這一場賭,要麽贏,要麽便是死,她用命和他賭,隻為換他的再一次回顧。她,終是贏了。

夏軒函抬起手,扶到姚若梅顫抖的背上,抬頭看向窗外,冷然的秋風中,微微泛紅的樹葉正刷刷晃動,一片半紅的樹葉,正從樹枝上掉落,慢慢滑落向地麵,正好經過他眼前。這秋,原來是索命之季。他的生命和希望,也在這一秋,全數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