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白芷：人各有誌
連著下了一天雨，次日還是微雨蒙蒙。我站在廊上看著綠樹遠山，很是愜意。
林慕寒卻到底是有些著急了，他吩咐著驛館的人準備雨具，吃過早飯就要上路。是以，一大早，驛館就很是喧嘩。
“我們就要回汴京了，估計兩三日就到了。現在看著我們是歡聚一起，可到了汴京，便是咫尺天涯。再以後，相見都未必容易了。”
珞婭悠悠的說道。
“要努力的開心一些呀。不管在什麽樣的境遇下，都要努力的笑……以前，族裏的婆婆告訴我，難過的時候也要學會笑，那麽難過就會變得很少，就會慢慢消失了。”
我向珞婭示意著：“就這樣，裂開嘴露出牙齒也好。你試試，笑笑就開心了，很靈驗的……”
配合著我，珞婭微微一笑。然而，珞婭的笑容如她的皮膚一樣，蒼白而黯淡。
她原是極美麗的女子，麵貌精致，氣質高華，然而，卻如烈日下暴雨下的花朵，蒼白而無力。然而，大漠裏從來烈日炎炎，暴雨也不會少，一朵豔麗的花，終究要靠自己才能抬起頭。我希望珞婭趕快的明白。
“謝謝你一直都在哄我開心。”珞婭道。
“這哪裏還要說謝謝呢。咱們都是大漠的女兒嘛……”我笑笑，拉過珞婭的手：“你是個善良的人，林將軍也是極好的人。我一個外人，說這些話或者不大好，不過，既然是朋友，心裏話就要說出來的。我是希望著你們有情人成眷屬，可是，現在有這樣多的迫不得已，那麽，就希望著你們以後的生活各自都幸福。想著愛過那麽一個優秀的人，想著被那麽一個卓越的人愛過，就放在心裏想，放在回憶裏珍藏，也是美好的呀。”
說著那樣的話，我真心覺得很幸福。仿佛我是珞婭，也曾經愛過和深愛過一樣，在漫長的生命裏，有那樣重要的人出現過，讓回憶甜蜜充實，就會覺得很滿足了。
“你真的會那麽覺得嗎？”
珞婭問。
珞婭說這句話很緩慢，仿佛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的。我想，是因為她認真的。
我連連的點頭：
“是。真的是會那麽想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笑著，笑著出
嫁。將現在的眼前人放在心裏，與彼時的眼前人好好的過日子。你和林將軍各自幸福，不就是圓滿了！”
珞婭望著我，良久，道：
“你一定沒有愛過，沒有深愛過與被愛過。你不懂得愛……一輩子，隻能愛一個人，與他相守一生，才是幸福。不然，都是皆是枉然……”
珞婭道，最後的話，仿佛是歎息一般。
我愣在當地。
我有沒有愛過？狐族的書上說，愛一個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見到他怦然心動觸電般的感覺，還有融為一體天人合一的淋漓。
我想，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愛。我隔著廊子，不由自主的向林慕寒望去。正逢著他抬頭，我心嘭嘭嘭的跳，連忙收了眼神。
可是，我還是希望他幸福的。哪怕他身邊的不是我……
“不過你說的對，還是努力的，笑吧。”
珞婭吸了一口氣，笑了笑。
“你是個心思簡單的好姑娘，該是有簡單純澈笑容的。”
我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啟程的時候，周音寒匆匆的跑來，要與我們同路。
我自然是看得出來周音寒的變化。他的眼睛仿佛是被紫葶拴住了一樣，眼神隨著紫葶的一舉一動而動。時而癡癡的笑笑，時而發呆。
紫葶果然是如願以償了，不過，隻要她想要的，很少有得不到的。
紫葶神清氣爽的整理衣衫，一笑百媚生。
“若是林將軍允許，你跟我們同行倒是沒有關係的。隻不過，你可是別添亂就好……”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
周音寒連連道，舉手投足都是帶著癡氣。
“上馬吧。”
紫葶道。
似乎是紫葶的話，才讓周音寒意識到，要上馬啟程了。
他背著很大的書箱子，想把書箱子擔到馬上。然而，他力氣不足，馬一動他沒有穩住書箱，裏麵的書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書往下掉的時候，我想伸手去扶，卻被紫葶抓住。
“是個心情如水的書呆子。你就讓他自己折騰著玩啊……”
然而，周音寒不以為意
，仍然衝紫葶笑笑，收拾著自己的書箱，將灑落的書放好。
“這是孤本的《左傳》！”
突然，青菡從馬上一躍而下，撿起了周音寒的一卷書簡。書簡上，是小篆譽寫的“春秋左氏傳”五個字。
“姑娘竟是識得這珍品的？”
周音寒道。
青菡點點頭：
“這小篆是古時藏書名家周覽的筆體，是他譽寫謄抄並加注的版本。他的筆體藏細膩於雄渾，端莊精致，別具一格。周覽所評注的《左傳》，視角獨特，別出心裁，讀之使人能夠豁然開朗。然而，世所流傳下來的版本，皆是殘缺的版本，而到如今更是市麵所罕見。”
周音寒聽著，眼睛已經直了。
“周覽並沒有聲名顯赫過，他的書也未成名。這本評注，在他在世時，也沒有影響力，知其精髓精華者更是甚少。及至後來，他的書並未有過幾次的刊印，當世知道他的著作的人就該是很少的，可是姑娘卻能說的如此清楚，而且還一眼認出他的字……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周音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青菡的話。
“我會關注的是佳作，是不是成名一時，倒還是不太在意的。名聲顯赫然而腹中無物的文人，其實是太多了。如周覽前輩這樣的具有真知灼見的文人，我知道也沒什麽不可思議的。不過，我能不能借你的書一看，一讀周覽先生的風采。”
青菡道。
周音寒連連點頭。
“這是我傳家之寶。然而，藏在書架無人識。難得姑娘是有心人，姑娘盡可以看。我想，先輩知道此事，也會含笑九泉的。”
“多謝。”
青菡拿起書，重新上馬，一邊騎馬一邊看書。
“姑娘這般才華，該是參加女科考試，必然能夠拔得頭籌的。”
周音寒已經將書箱放回了馬背上，翻身上馬。他一邊同青菡說著書裏的事情，眼睛又不由自己的去看紫葶。
紫葶卻是渾不在意，望著郊野的風景，隨口同我們說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話。
【作者題外話】：本書今起恢複一日兩更。夢更嚴謹的梳理了大綱，力求後麵的故事會更精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