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白芷：天道不顧
我望著珞婭，看她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林慕寒嘴角、臉上的血。
“你們回帝都，請將消息告訴城東樞密副使林大人吧。慕寒他已經盡力了……他一直在努力做好護衛工作，隻是，力所不逮。就說，我也被亂賊殺死。我們的屍體，就埋於黃沙吧。慕寒，我陪著你去黃泉，你也不要回家了，陪著我，在這裏吧……”
珞婭的聲音分外的溫柔。
林慕寒已經陷入了昏迷，再不能回答他。
我已經是淚流滿麵。
紫葶也心有戚戚。
“公主，您這是何必呢？”
“他是我人生唯一的眷戀。我不能離開他……死也能夠在一起，比活著分開要幸福很多。”珞婭道，眼中亦是有淚水滾落：“可是，慕寒還有很多遺憾。他想成為家族的榮耀，如父親一般成為名將。可惜了……”
“我想辦法……你不要那麽絕望，我也許能夠救他！”
我道。
“你還有什麽辦法呢？”紫葶道，也略微有些詫異。
“紫葶，姐姐……我用靈力護住他的心脈。我們去求九諾哥哥救他好不好？九諾哥哥靈力強大，也許他是有辦法的。還有白蘭婆婆，她的醫術最高，也許她能夠救治林慕寒的。”
我急切的說道，甚至都沒有用狐族的密語，我已經顧不得還在旁邊的珞婭。
“你亂來。”
紫葶旋即用密語道：“用靈力施與凡人，是狐族的禁忌，會降低你的修為的。人自有其生老病死，你強行與之抗衡，靈力耗損必定極大。以你的靈力，未必維持多久。再說了，魔君地位崇高，身份貴重，更不能為你做這樣的事情了。白蘭婆婆懂得也是醫術，你也是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五內俱損，藥石根本不可能及時的奏效！”
“我不能看著他死……隻要有一線希望，我是要救他的。再說了，他剛才是為了我擋了一鞭的。不然，躺在這裏的是我。如果現在麵臨險境的是我，你也是會救我的，九諾哥哥也是會救我的，對不對？”
我道。
紫葶歎氣：“這是兩碼事！他是凡人，你是狐妖。根本就不通的。”
“可是，都是有感情的，知恩圖報，有什麽不對。我不管，我是要救他的。你也不要管我。”
我倔強的說道。
“公主，你將林將軍交給我。我，我用內力先護住他的心脈，然後去月湖。我的一位朋友醫術高超，也許是有辦法的。”
珞婭連連點點頭，將林慕寒交到了我的懷裏。
我不顧紫葶的反對，堅持用靈力護住了林慕寒的心脈。我深知，依照我的這點修為，能夠做到的也隻是延續林慕寒一時的性命，並不能夠讓他脫險。我隻能盡快的求救九諾與白蘭婆婆。
耗費大半靈力，勉力的維持住林慕寒的心脈，我虛弱的倒下，伏在地上喘息著，
“我們，盡快的回月湖吧。”
“他心脈受損的厲害，不適合再長途跋涉了。月湖距離這裏太遠了，他也很難堅持到月湖。我回去給魔君與白蘭婆婆送信吧。你在這裏等著，如何？”
紫葶用密語告訴我。
“可是這樣也很久呀……”我道。
“我會在能力所及的地方傳書的。你放心吧。”
紫葶道。她伏在我的身旁，輕輕的抱了我一下：
“現在這裏還不大安全，你得千萬小心。我一會兒就回來……千萬小心，別犯傻事兒……”
我點點頭。
不多時，我聽到了吱吱的狐嘯。那是紫葶躲在僻靜的地方，化身為狐，用狐族的傳音術，告訴族人我們的境況，向她們求救。我聽得出來，紫葶向白蘭婆婆求救，請她前來醫治；也拜托青菡，速去告訴九諾魔君，請他趕往此地，幫助我們。
然而，我的靈力不濟，聽不到他們的回音。
不多時，紫葶回來了。
“白蘭婆婆說，心脈受損的狐族同胞，也是難以醫治的，施之藥石，往往要耗盡數月時間，也未必見效。若是凡人，則更是難上加難。狐族的靈藥鮮少用於凡人，她多有不懂，是以，不必要前來。”紫葶道。
我的神色不由得黯淡。
白婆婆都說了難以醫治的傷，則必然是真的無藥可救。其實，我活過這幾百年，無論是做小狐狸的時候，還是做小妖的時候，都見過受傷逝去的同胞。五內受傷，元神被損，是最常見也是最無法的傷病。
然而，就這樣的看著林慕寒死去，我不忍心。
“九諾哥哥呢？”
“青菡去送書，還未必見得到魔君呢。哪有那麽快的！”紫葶嗔怪我。
我沉默。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在酷熱的沙漠裏，在炎炎烈日下，我已經汗流浹背，然而，並不覺得熱。甚至於，沒有感覺。
我們所有的關注都在林慕寒的身上。
我的手一直按著他的脈搏之上，而珞婭，則一直溫柔的看著她，目
不轉睛。
我有些著急，不停的張望著。
“紫葶，要不要，你再去書，問問青菡……”
“青菡必定是會把信送到的，你放心吧。來不來，什麽時候來，又不是我們左右的事情。”
紫葶道。
紫葶說的在理，我卻聽不下去，心裏頭都是不滿。
珞婭似乎聽出我們的爭執：“你們不要爭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意，慕寒也是知道你們盡力了。”
“可是，他是為了救我……”
我的淚水再次不可抑製的湧出。我原是打算要幫助林慕寒，要幫助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然而，竟至如此……
“他救你，即是他的心意，又不怪你。其實，草原的人來追殺我們，都是因為我。倒是你們姐妹，跟隨我們受到了驚嚇……”
珞婭道，聲音格外的溫柔。
珞婭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如水一般的柔和。
“一定要讓草原那群人付出代價。我們一定會將消息送到帝都的！”紫葶道。
珞婭淡淡一笑：“也好。這是慕寒的心意。其實……其實，大家隻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誰又正當呢？我的父親和哥哥，將我嫁給梁王，是為了與天水朝和平共處，甚至得到天水朝的幫助。沙池的局勢很緊張，父親需要友善的外邦，才能穩定沙池的局勢。天水朝則借以得到沙池臣服，利用我這個人質的形象，去宣揚他們天朝第一的威望，以此威懾四海……草原的人，不甘心被天水朝威懾，是以，想破壞和親。各自有各自的利益，難以說得出對錯的……”
就算是受到了這樣的傷害，珞婭依舊語氣平和。甚至，對於那些害我們至此的人，珞婭的口氣中都沒有恨意。
“或者草原的人無罪。但是那個天尋，絕對不是善類。”
我道。
他不該是人，應該是熟悉月湖地區的局勢，來過月湖的妖。也因此，他才對月湖很熟悉，並且，能夠認出我的月白飛絲。
“若是慕寒能夠度過這一劫，他一定會為那些枉死的將士們報仇。若是不能度過這一劫，那就由他們去吧……我不曾恨過誰，也不願意去恨他們了。就交給慕寒信任的天水朝吧……”
珞婭道。
有一個人，可以這樣的信任他，這樣的依賴他，認定他所有的選擇，相信他所有的決定，並且，生死相隨，該是如何的幸福呢？我竟然羨慕珞婭。
其實，珞婭是深愛的，也是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