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受罰無理
師門大會剛剛開完，悔過堂的弟子就在大師兄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後院正是山上女弟子休息的地方。
雪峰山上的悔過堂是專門懲罰犯了錯誤的煉妖師的，而且隻有極重的罪行才需要悔過堂出馬，因為雪峰山上實行的是師長管教製度，每一門的師父、師兄都有權利管理、處罰犯錯的弟子，悔過堂就由青峰師叔掌管，悔過堂的大師兄蛩佑瀾擁有處罰弟子的權利。
蛩佑瀾帶著三名悔過堂的弟子敲著言祀荇的房門，一邊敲還一邊喊道：“言祀荇，言祀荇，在不在，言祀荇。”
就這樣敲了四五聲，言祀荇被吵醒了，答應一聲，揉了揉鬆惺的睡眼，抱怨道：“有沒有搞錯，剛上山都不讓人休息一下，什麽人呀？”
言祀荇問了一聲卻不見人回答，更加惱怒，以為是哪個小師弟在惡作劇，氣咻咻的猛然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站著的是一臉凝重的悔過堂弟子，不禁納罕，對著蛩佑瀾問道：“不知悔過堂大師兄找祀荇有什麽事嗎？”
蛩佑瀾不想多言，說道：“走吧，言祀荇，去了悔過堂就知道了，師父師伯們都在等著你呢。”
見蛩佑瀾和悔過堂的兩個弟子都滿臉嚴肅，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料想問他們什麽問題都不會回答的，幹脆既來之則安之，跟著他們走了。臨走時發現夜泊敏也站在旁邊，想必夜泊敏被剛才的敲門聲吵醒了吧，夜泊敏的房間就在言祀荇的隔壁。
夜泊敏擔憂的看著言祀荇，言祀荇對她點了點頭，以示安慰，然後隨著蛩佑瀾來到了悔過堂。
言祀荇還是第一次進到悔過堂的內部，因為悔過堂的弟子都很嚴厲，但凡看到有其他門下弟子在這裏逗留都會嗬斥其離開，更別說讓他們進如悔過堂了，所以，已經在雪峰山上生活了十幾年的言祀荇，還是第一次進入到悔過堂，可以說，這小小的悔過堂就像山上的禁地一樣。
悔過堂並不大，推開大門就是一片青石鋪成的空地，空地上左右兩側有一隻威風凜凜的雄獅，走上石階，就是悔過堂了，堂前掛著“悔過堂”三字的匾。
此時，青刻掌門正坐在主位上等著言祀荇，而悔過堂的青峰師叔在坐在右手邊的座位上，依次是藥堂的青苦師叔，兵器堂的青勁師叔，左邊是心經堂的青境師叔等兩個言祀荇從沒見過的白胡子老頭。
一路上言祀荇都在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到雪峰山上所有的門主都嚴陣以待，就連師父青刻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這一切都使言祀荇更加狐疑，沒等她多想。
青刻掌門開口，厲聲說道：“大膽徒兒，來到悔過堂還不跪下！”
青刻這麽凶巴巴的樣子當真嚇了言祀荇一跳，言祀荇一向很得青刻掌門的寵愛，這是雪峰山上人盡皆知的事實，除了言祀荇從來沒有人敢忤逆青刻掌門的話。
言祀荇隻好乖巧的跪了下來，而後，青刻掌門繼續說道：“言祀荇，你知道你為什麽要來這悔過堂，你可明白你是犯了什麽錯？”
言祀荇回答道：“徒兒不知。”
一臉無辜的言祀荇和理直氣壯的回答，頓時惹怒了原本端坐著的師叔們，大家都氣憤地看著言祀荇，悔過堂的堂主青峰師叔更是忍無可忍地對青刻掌門說道：“掌門，直接拿出照妖球吧，說再多還不如把事實證據拿出來。”
其他的師叔也附和著青峰師叔的話，紛紛說道：“對呀，掌門，把照妖球拿出來吧，別對這小姑娘偏心，我看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照妖球？！言祀荇心中吃了一驚，這照妖球據說是雪峰山上的秘寶，可以從人的身上看到妖的氣息，也就是說如果這個人同妖有過接觸，就可以通過照妖球將當時的場景還原到此地，大家都能看到。
完了，如果照妖球真的如傳說中那麽神奇的話，那就完了，言祀荇在心中哀歎著，祈求著上蒼。可是上蒼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祈求，青刻掌門看著跪在堂下的言祀荇，說道：“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認錯，那麽我隻好拿出煉妖師一門的秘寶照妖球了。”
沒過一會，兩個弟子捧進來一個華麗的木盒子。青刻掌門將木盒輕輕放在桌案上，對著身後的先祖遺像默念了幾句話，然後萬分虔誠的打開了木盒，眾人大概都沒見過這秘寶，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
青刻掌門拿著照妖球走到言祀荇麵前，說道：“祀荇，你知道師父一直最疼愛你的，可是你實在太令師父失望了，對你使用這照妖球也是逼不得已，希望你以後不要記恨師父。”
此時青刻掌門的一番話，全沒有剛才的嚴厲，放佛又變成了那個寵愛言祀荇的師父，不等言祀荇言語，青刻掌門已經將照妖球靠近了言祀荇的額頭，不一會，原本晶瑩剔透
的照妖球開始出現了色彩和場景。
照妖球裏展現的正是言祀荇收服千年異妖洛秦伊的場麵，大家凝神屏氣，耐心的看著，沒有人發出絲毫的聲響。大家都為言祀荇收妖時的氣度所折服，不禁連連稱讚，就連剛才對她極為嚴厲的悔過堂堂主青峰師叔也讚許的看了跪在堂下的言祀荇一眼。
言祀荇隻能在心中暗暗禱告著，照妖球呀照妖球，看到這裏就行啦，千萬可別往下看了，要是師父、師叔們看到我跟洛秦伊做朋友，非把我燉湯喝不可，千萬不要呀。
照妖球裏的場景不斷的轉換著，裏麵的少女真是言祀荇，白發紅顏的異妖正是洛秦伊。兩人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楓樹枝椏上，洛秦伊對言祀荇說道：“祀荇，你是一個真正的煉妖師，敗在你的手下，我心服口服，不過我在想，為什麽人和妖就不能做朋友呢，自從我出了那片隻有妖和殺戮的伏魔林後，就一直被各種煉妖師盯上，他們都恨不得除我而後快，唯獨你，不僅沒有趁人之危，在我受傷的時候把我煉化，反而幫我醫好了傷，你還真是不一樣的煉妖師呢。”
並沒有接著洛秦伊的話說，言祀荇問道：“洛秦伊，你是否聽過這棵紅楓巨樹的傳說？”
“傳說？什麽樣的傳說？”洛秦伊問道。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楓樹，他活了幾千年了，終於吸取天地之精華，凝聚成了人形，雖然心智未開，懵懵懂懂的，他還是走向了凡間。在塵世裏，他愛上了一個平凡的農家女子，名叫小楓，放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漂泊多年的楓樹遇到了與他同名的女子。”言祀荇一邊講述著，一邊撫摸著身邊的一葉火紅的葉子。
“然後呢？”洛秦伊問道。
“然後？人的生命總是短暫的，而妖的生命卻那麽長。漸漸老去的小楓發現自己的丈夫居然幾十年都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俊美，她或許知道，他並非人類，可是卻裝作不知，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眼看著小楓一點點老去，青春在不斷的流失，楓樹妖萬分焦急，卻無可奈何，終於有一天他打聽到，如果將他的妖血給小楓喝下去，小楓就能擁有像他一樣長的壽命，他們就可以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
“這樣很好。”洛秦伊說道。
帶著不可名狀的笑，言祀荇繼續講道：“後來楓樹妖實在不能忍受小楓繼續變老，就向小楓坦白了事情，自己其實是一個妖，他說的時候，小楓拚命的捂著耳朵，嘴裏喊著‘不要說，不要說，求你不要說了！’可是不明所以的楓樹妖仍然繼續說了下去，直到小楓哽咽的說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妖，可是我要努力的逃避這個事實，隻有不斷的騙自己，我才能跟你在一起，當你揭開這個殘酷的事實的時候，讓我怎麽再繼續跟你在一起呢，做你的妻子呢，可是我真的不願意離開你。’說完這些話，小楓拔下頭上的發簪自盡了。楓樹妖將小楓帶到了他出生的地方，將其埋葬，而後，褪盡了那些思想和智慧，變成了這棵永遠都不會凋殘的紅楓巨樹。”
“這個小楓真是傻，為什麽不跟楓樹妖永遠在一起呢？”洛秦伊喃喃自語道。
照妖球的場景又變，顯示著言祀荇與洛秦伊以後相處的一段日子，兩人已經決定在下個月圓之後，成為最好的夥伴，一起去捉盡那些惡妖。
青刻掌門和眾師叔的臉色越來越差，看到這些話的時候，青峰師叔的胡子都氣的豎了起來，青刻掌門也嚴肅地看著言祀荇，言祀荇將頭低下，不敢看他們那些可怕的眼神。
青刻掌門說道：“言祀荇，現在你無話可說了吧，照妖球已經顯示出了你的錯誤，堂堂煉妖師居然跟千年異妖走的這麽近，妖是什麽？它們害人無數，禍害蒼生，你卻同他做朋友，這樣的異妖就應該立即誅殺，絕不留情，你居然還幫他治療。言祀荇，你在助紂為虐你知道嗎！”
聽到青刻掌門說洛秦伊為禍人間，言祀荇並未多想，立即反駁道：“洛秦伊雖然是千年異妖，但是他一直生活在伏魔林的深處，從來沒有害過人的，而且他雖然愛捉弄人，但其實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妖，並不是惡妖，所以我同它做朋友也沒有什麽不對的。”
“信口雌黃！你看看你，口口聲聲說妖是善良的，煉妖師居然為妖來辯護，還要同妖做朋友，你真是我們煉妖師的恥辱，我青刻也教不出你這樣的徒兒。”青刻氣得七竅生煙，胸口不停的起伏著，越說越生氣。
聽到青刻說出如此狠心的話，言祀荇心中一陣痛，她痛苦的想：難道這就是自己愛戴的師父嗎？這就是疼愛自己的師父嗎？為什麽師父的話會如此的刺傷人心。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的言祀荇努力不讓它們流出來，她昂著頭說道：“師父，我一直都想說，您
一直以來的教導都是錯的，什麽人妖殊途，我卻要說殊途同歸，無論是人也好，妖也好，都是天地萬物孕育的生靈，憑什麽說妖是惡的，人就是善的？人是分善惡的，妖也是分善惡的，對待那些惡妖，我們煉妖師自然義不容辭的將它們除掉，但是對待那些善良的妖，我們為什麽不能持一顆平等之心，與它們和平共處成為朋友呢？”
“錯的？你叫我師父十幾年，我一手把你養育成人，你的這些師叔們教導你各種除妖功夫，現在你說我們都錯了，你是對的？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死在妖的手中，你又知不知道，雪峰山腳下多少家庭被妖孽破壞，它們殺死了孩子的父親，母親，殺死了老婆婆的兒子女兒，又知不知道它們摧毀了多少村莊？”青刻此時已經氣的顫抖起來，他指著言祀荇說道。
見言祀荇不再說話，青刻掌門以為她是認錯了，於是對蛩佑瀾說道：“將這個逆徒綁起來，關押起來，等候判處。”
此時，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言祀荇淚水連連的被蛩佑瀾押入牢中，等待發落。
帶走了言祀荇，悔過堂的青峰師叔說道：“言祀荇與千年異妖結交，此舉罪大惡極，如果不予處決，將危害雪峰山上數百年的穩定，掌門，你可不要顧念舊情呀，當斷則斷，絕對不能姑息言祀荇。”
其他師叔也說道：“是呀，著言祀荇作為我雪峰山上的煉妖師，居然知法犯法，主動結交這等為禍人間的千年異妖，必須處以極刑，以正視聽。”
聽到師弟們的話，青刻掌門還沒下決定，他站在先祖遺像前沉思者，時而撚須，時而踱步，始終未下決斷，青峰等人該說的話也都說盡了，全都一致讚成要將言祀荇處決，也都靜靜等待著青刻的決斷。
突然，悔過堂的弟子在門口稟報道：“青刻掌門，山下聚集了很多村民，他們聽說我們正召開師門大會，要處決結交千年異妖洛秦伊的煉妖師言祀荇，都要求將言祀荇處決，要不要放他們上來？”
“村民？讓他們上來吧。”青刻掌門說道。
傳令沒多久，雪峰腳下的村民就上來了十好幾個，他們有的是農夫，有的是獵戶，甚至還有戴孝在身的寡婦，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青刻掌門，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呀，著雪峰山下的妖孽是越來越多了，這些妖孽整日殘害我們，村裏現在是人人自危，民不聊生呀，你們煉妖師可要救救我們呀。”一個憨厚的漢子說道，“救救我們呀，我給你們磕頭啦。”說著，就在堅硬的青石板上，“咚咚咚”的磕了起來。青刻掌門、青境師叔趕忙把憨厚漢子拉了起來。
有人聽說言祀荇與千年異妖洛秦伊結交，非常憤怒的說道：“你們煉妖師為何自己同妖孽結交起來了？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們都做的出來？這天真的是要變了，居然獵人和獵物成了朋友。一定要處決言祀荇，否則我們村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個手拿鋼叉的獵戶氣憤的說道，雖然他的話毫不客氣，可是言祀荇結交千年異妖洛秦伊卻是事實，青刻掌門也無可奈何，隻好連聲賠罪。
看到村民們激憤的態度，青刻掌門終於下了決定，說道：“大家靜一靜，請聽我一言。”話音剛落，原本鬧哄哄的悔過堂立即安靜了下來，不僅本派弟子認真聽著青刻掌門的話，就連剛才還吵吵嚷嚷的村民也都看著青刻掌門，等待著他的號令。
青刻掌門繼續說：“村民們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我派逆徒言祀荇私自結交千年異妖洛秦伊，這是我煉妖師一門天大的恥辱，今日，青刻在這裏懇請大家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姑息養奸，言祀荇必定會得到重罰。我雪峰山決定，三日後在雪山之巔對言祀荇施以絞刑。”
村民們聽了青刻掌門的話，立即應和著喊道：“絞死她！絞死她！”
言祀荇此刻正被關在悔過堂的地牢中，那震耳欲聾的吼聲，抽幹了言祀荇全身的力氣，她沒想到，自己執著的看法，居然會被這麽多人反對，自己難道真的是惡極的人嗎？是煉妖師的恥辱嗎？這麽多人居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置自己於死地。
三天，自己隻有三天的時間好活了嗎？就在這一刻到來之前，關於死亡自己還從來沒有想過呢，死，三天以後就要死了嗎？
因為心神受到激烈的震蕩，言祀荇居然昏了過去。
得到三天後處決言祀荇的消息，村民們一哄而出，飛快的下山去了，不到半天，雪峰山巔絞死言祀荇的消息就傳遍了雪峰山腳下的各個村落，任何一個犄角旮旯都沒有放過。
伏魔林外的那棵紅楓巨樹上，仍然坐著那個滿頭銀發的千年異妖——洛秦伊。
他的心有些莫名的焦灼，不知道言祀荇此刻在做著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