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七房獲罪

藍書一把抱住燕還的小腿，眼淚一滴一滴掉在那暗藍綢麵雲紋靴上，目光中滿是苦苦哀求。燕還看著她失神的雙眼，眉頭輕輕簇起，眼眸閃動，卻終究什麽也沒說，輕輕揚了揚手。

李長海眼色一使，立刻有仆從走上來拉開藍書，架起這一團癱軟的少女往外走去。藍書雙腿垂地，瑟縮如一灘爛泥，就在快走出正堂大門時，她突然厲聲尖叫：“吳蘭兒！你記住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聲音尖利無比，飽含了臨死前滿腹的不甘與憤恨，似乎含了一口見血封侯的毒液，端得是異常怨毒。在場定力不佳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燕騫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在，果真是遠心苑的人對老爺子心懷不軌！”

聽到兒子的話，郭氏定了定神，看到那證物的一瞬間，她突然也想明白了，不管是藍書還是藍畫，這罪名終究坐實到了七房頭上！她暗自竊喜，嘲諷道：“說的不錯。七少爺打算如何？”

燕還麵色沉靜，眼神如冰，冷然道：“藍書做錯了事，該當受罰。我掌管下人不力，不必爺爺多說，自會去嵐山禁閉，思過兩個月。”

燕老太爺氣呼呼道：“好，就依還兒說的，自己領了兩個月思過，不到時候不許出來。”

燕還微微頷首，嗓音平淡：“孫兒認罰。隻不過也請三姨娘不要護短，讓雪菱姑娘早日領了罰，好寬慰爺爺的心。”

似乎被人遺忘的雪菱仍蜷縮在擔架上，陷入深度昏迷。或許是蘭猗那一石頭砸得太猛，她滿頭鮮血，發絲淩亂，始終不省人事。

郭氏本想煽風點火，煽動燕老太爺狠狠打壓燕還，哪知又將火苗引到了雪菱身上。燕老太爺一聽到堂內還躺著那不識好歹的婢女，立刻斥道：“這個賤人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拉出去！按我說的施刑，誰都不許說情！”

打完三十大板再騎木驢，這嬌弱的少女哪裏還會有命在？郭氏心

中一痛，脫口求饒：“老太爺，手下留情啊！”

燕老太爺忍受著左眼陣陣刺痛，腦殼都有些暈了，突然閃過一道白光似的，記起了那婢女淡紫色的衣裙，定睛往下一看，躺在擔架上的雪菱果然穿著紫色襦裙，更加怒不可遏，劈頭蓋臉罵道：“就是這個賤人，就是她！我記起來了！你還想替她狡辯？還嫌今天不夠丟人嗎？滾回自己房裏去！”這一下怒吼用力過猛，他扶著腦袋哎喲哎喲直叫喚。

郭氏何時被長輩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斥責過？不免俏臉通紅，強忍淚水，眼睜睜看著雪菱被仆從抬走，消失在正堂門外。

下人們趕緊扶著老太爺坐下，再顧不上郭氏，先抬著太師椅回廂房去了。

郭氏身子發顫，倚在婢女身上，一雙媚眼氣得血紅，陰毒的盯著藍畫和吳蘭兒的方向，臉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未幾，堂外傳來雪菱撕心裂肺的慘呼，伴隨著沉重的木板一聲又一聲砸下，在這寂靜的稻梁山上，分外刺耳。雪菱隻挨了幾板子就醒了，嬌嫩的臀部瞬間被打得開了花，哀叫著再次昏過去。而夜色中空寂的深山裏，似乎還回蕩著另一種淒厲的慘嚎，那幾乎變了調子的呼叫與痛哼就像毒蛇冰冷的信子，慢慢爬上每一個人的肌膚，無處遁形。

仆婢們慘白著臉，勉強支撐著發抖的身體，煎熬著聽完了遠處傳來的雪菱和藍書的慘叫，出了一身冷汗。

感受到郭氏怨毒的目光，蘭猗抬頭望去，卻隻見到她略顯頹然的背影。蘭猗的唇角漾起一抹嘲諷，回頭看著麵色蒼白的藍畫輕輕笑了笑。藍畫卻身子一抖，不敢與她對視，急忙垂下頭去。

“阿彌陀佛！”

明法大師心有餘悸，念了聲佛，帶著弟子們走到各人麵前鞠躬合十：“老衲也告辭了。請各位貴客早點安歇。”他微微搖著頭，歎息著離去了。

在寺內執行如此血腥的刑法，實在有違佛意！

燕衡、燕騫滿麵怒氣拂袖而去，燕容衝著燕還古怪的笑了笑，也帶著婢女揚長而去。不多時，原本人頭攢動的佛門正堂裏隻剩下一群大氣都不敢出的遠心苑仆婢，站在主子身後，忐忑不安。

自家院裏的人犯了事被如此嚴懲，主子還要被關禁閉，誰心裏會不害怕？

良久，燕還麵色不變，悄無聲息站起身來，高大清俊的背影似乎帶著那麽一抹不易接近的孤寂，聲音裏難掩一絲疲倦，淡淡說道：“夜深了，都散了吧。蘭兒，你到我房裏來。”

天色這麽晚了，少爺還叫她進房去？所有的下人們暗自麵麵相覷，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連剛才外麵進來的風尋和雲覓聽到這話也不由一愣，目光中含了些許不明的意味。

蘭猗小聲應了聲“是”，便跟在燕還身後走出了正堂。

看著下人們全部走光後，雲覓摸著自己亂蓬蓬的頭發，抹了把臉，瞪著眼前同樣狼狽的少年，恨恨道：“風尋，今天若不是少爺喝止，我跟你沒完。”

風尋白了他一眼，沉聲道：“你也看到了，藍書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少爺又因為此事被老太爺抓到了把柄，你怨我不要緊，但別再給少爺添亂了行不行？”

雲覓張了張嘴，心中不服，卻無可奈何。三姨娘這次吃了大虧定然心存怨恨，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會想方設法查探七房的動靜。可就這麽放過風尋這小子嗎？好家夥，竟為了一個婢女狠揍多年的兄弟，真是氣死人也！

夜裏突然變了天，山林裏忽起狂風，月亮也被烏雲掩蓋住。雞鳴寺西園後院的廂房內，圓木桌麵上有一兩朵跳躍的燭火在青花油燈裏搖曳。少年一身淡藍綿綢雲紋長衫，眉目沉靜，慢慢喝著手裏的茶水。他的目光逡巡不定，深邃睿智，仿佛叫人無處遁形。

女孩兒瘦削嬌小的身影靜靜立在桌旁，微微低著腦袋，一雙小手有些緊張的揪住衣角，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