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嗜血女王

鵲喬木然的點頭,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瘦小的身子拚力去推那三輪小車,慢慢顫顫的離開了院子。

蘭猗將磨盤上緊扣的繩索鬆了一點,油條瞬間頭朝地往下掉落,嚇得他放聲大叫,可隻掉了不到一尺,又生生的停下來。

她手持木棒,雙目陰沉,厲聲問道:“你把我哥哥賣到哪裏去了?”

油條子十分惜命,剛才一經驚嚇,又怒又怕,口不擇言的亂喊:“快放我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話沒說完,腦袋已被木棒狠狠捶了一記,“砰”的一聲悶響,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倒吊久了,頭部充血,油條隻覺得一陣又一陣泛惡心,胸口悶得要炸開,慌忙求饒:“女俠……女英雄……女大王……饒命!饒命啊!”

“砰!”又是一記狠捶。

“你說還是不說?”女孩兒的聲音如從地獄傳來,布滿陰森和冷硬,夾雜著無從釋放的壓抑和痛苦。

油條滿頭是包,急得雙手抱住腦袋,胡亂答道:“我忘啦!早不記得了!我每天聯係買主倒賣女人孩子,沒有百家也有十個人家,怎麽能記得那麽多!況且第一任買主通常也隻是中間人而已,倒賣賺差價的……你說,我上哪兒給你找哥哥去?”

“你把我哥哥賣了四十兩銀子,這麽快就忘了?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把他賣到哪兒去了!”話到此處,已是尖利如鬼!

可不管蘭猗如何威逼,老謀深算的油條卻口風嚴實得要死,一點兒都不漏,反而不斷大聲求饒喊救命。

這時,他心計一轉,想要哄騙得這小婊子先放下自己,突然轉變口風,求饒道:“女大王,你先放我下來,我就告訴你,怎麽樣?”他腦袋上被木棒打得出了血,沿著頭頂慢慢倒流,嘴巴咧開,討好的笑著,一雙充血的眼睛閃著狡黠如狐狸的光芒。

死到臨頭還敢講條件?

蘭猗再也沒有耐心跟他扯淡,迅速衝到磨盤前,一把鬆開磨石的扣鎖,那繩子嗤啦啦的飛速回縮,纏住油條的套索猛然一鬆,他整個人完全沒有任何阻攔的臨空掉落。

“砰!”轟然聲響,塵土四起!

油條腦袋朝下,如一顆脆弱的雞

蛋直接磕在了硬石板上,四肢動彈了幾下,慢慢蜷縮起來。

還敢裝死?

女孩兒如惡魔附體,揮舞著粗大木棒衝過去,一下又一下狠狠的砸在那顆罪惡的腦袋瓜子上,嘴裏淒厲的叫喊:“開口啊,求饒啊!你把我哥哥賣出去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今天?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刹那間,頭骨碎裂之聲,男人微弱的哼唧聲,慢慢消失在蘭猗幾乎透不過起來的粗喘之中。

也不知捶打了多久,直到她大口大口的呼著氣,幾乎脫了力,慢慢看著那白的黃的漿液從油條子腦袋裏淌出來,再加上那張麵目全非的臉,眼珠暴出眼眶,眼窩深深陷下去,如同一個血窩,鼻子和嘴巴被木棒打爛成一團肉醬。

蘭猗連滾帶爬的翻下身來,一把丟掉手中染血的木棒,依然不解恨,嘴裏喃喃著:“讓你賣掉我哥……讓你欺負吳媽……”轉悠著拾起油條掉落的菜刀,走回去一刀又一刀,直直斬在他的脖子上。

鮮血四濺!血肉橫飛!

也不知斬了多少刀,她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累得散架了,才慢慢停下,腦子一片空白,“嗬嗬”笑了起來。

這畜生死了吧?

笑得滿臉是淚,笑得身如火炙,笑得心若死灰。

蘭猗偏轉了頭,滿眼淚水之中看見鵲喬小小的身影靜靜立在院門邊,渾身是血,目光沉靜,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十歲。

“蘭猗,埋了我娘吧。”

鵲喬安靜的走到院內,拾起蘭猗用來切割柴門鐵鎖的短柄柴刀,眼睛沒有在死去的油條身上停留哪怕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出了這座葬送了吳氏性命的嗜血牢籠,略微踉蹌,腳步卻異常堅定。

初春的天色還是那般藍,白雲悠悠,陽光透出雲層的遮擋照耀下來。

兩個女孩抬頭望去,恰好一大批成群結隊的燕子忽閃著翅膀,往北方飛去,小巧靈活的身影盤旋在天際,那麽自由。

那身姿飄逸、風采悠然的燕子多麽像他啊。

蘭猗癡癡的抬頭望著,隱約間,似乎又聽到了燕還的聲音: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保護好自己的性命。

燕子們一大群騰飛的

影子遠遠略過她們的頭頂,餘下兩個小小孤單的影子,立在原地,癡癡看著。

燕子還時,連燕子都要飛回他們的故鄉了。又是一年了。

女孩們將吳氏安葬在白鹿村頭一個隱蔽的小山丘後,覆完土後,不敢引人耳目的立碑為念,隻得找了一塊稍短的木頭豎在墳頭,以便將來如果再來拜祭,好歹能找得到地方。

她們從院子裏推出來的三輪小車,路上留下了不少血跡和車輪印,雖是揀了人跡少的地方行走,但被人發現隻是遲早的事。

過失殺人和蓄謀殺人不是一個概念,但都是殺人。經過了這幾天的驚心動魄,蘭猗極度惶恐的心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再沒有任何理由待在白鹿村,兩人決定拚死闖一闖,途徑山間密林,死也要走出去。

油條駕走的燕子府馬車估計早就被他賣掉了,村裏人又不養馬驢騾子,平時極少外出,就連油條自己經常外出聯係買主,也是全靠雙腿走路。

兩個女孩兒從東家偷點兒地瓜幹,西家順點兒糠餅子,趁村裏還未掀起發現死人的風波,趕快腳底抹油,往密林之中奔去。

令人驚喜的是,夏季來臨,近日晴朗居多,山中霧瘴大多消散開去,沿著村人踩出來的彎曲小道,一路倒也順暢。她們走走停停,又不敢歇久了,天色一黑,林子裏說不定藏了什麽猛獸。

其實林中的野獸早已被白鹿村的村民們獵得差不多了,外麵兵荒馬亂,裏麵也不算太平,自產自銷雖好,終究也要到山外去買布料農具。

蘭猗回憶著前世的野外求生知識,依靠辨別日出日落和北極星的位置來辨別方向,可依舊免不了偶爾走錯岔路。

如此走了兩天一夜,無驚無險。她們終於走出了山中密林,來到了南京城外的郊區地帶。附近的百姓房屋倒是不少,行人卻稀少得可憐,沿途盡是蕭條景象,到處遍布荊棘荒草。

又累又餓的兩個女孩兒反而露出了笑容,九死一生的離開了白鹿村,就算此刻餓死在郊外,心中也舒坦得多了。

遠遠的,她們朝著城門走去。秦淮河的河水從郊區流經,緩緩注入護城河段,圍繞著城牆蜿蜒到城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