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名揚秦淮

但暫時沒有更多下文,“李香君”這個名字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定下來了。

因為風月場所姑娘們的花名取得隨性,官府備案的賣身契上往往隻寫了原本的姓甚名誰,至於後來是不是跟了老鴇的姓,又改了什麽名兒,那是不管的。

所以那張賣身契上不管寫的是“金香兒”還是“李香兒”,都影響不了蘭猗啟用新名字。

得知那天蘭猗的出閨宴上原本還有一柄吊著沉香扇墜的湖色素絹山水團扇沒來得及拿出來,被扣在了滿春院,李貞麗又差小阮花了五兩銀子去金鑲玉手裏買了過來,親自交到蘭猗手上。

好在這一次金鑲玉沒坐地起價,隻是一把扇子罷了,得了五兩銀子已經撿了便宜,她也懶得再與明月館的人起糾葛。

其實,這到底歸功於李貞麗如今的身份,兩人都獨管一家紅館,在同一片地兒謀事,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鬧得太僵了也沒好處。

再後來,蘭猗雖然覺得別扭,一直暗自揣測未來的自己與那曆史上有名的李香君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但仍在李貞麗的教導嗬護下,收斂心思,日複一日的潛心琴棋書畫,將一身才情練得爐火純青。

等到真正融入了這個小社會,蘭猗才領教到古代青樓各種不為人知的規矩和隱秘。

比如各種訓練——

教引師傅將輕薄的香粉撲在幹淨地麵上,讓姑娘們從容的從上麵走過,凡是不留下完整腳印的才算合格,完全不留印記的賞賜小耳墜,而留下重腳印的,就控製飲食來保持形體。

平日說話都盡量慢聲細語,若有哪一個姑娘在打鬧玩笑間放浪形骸了,李貞麗必然要關心她的嗓子有沒有損傷,是否依舊婉轉甜膩,過後就派人送來雪梨湯滋補潤喉。

這一切嚴格卻不嚴苛的經曆,讓蘭猗漸漸卸下了心中防備和冰冷,從內心敬佩李貞麗,也學著向一眾姐妹們敞開心扉,日漸開朗起來……

李貞麗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老鴇,她自幼身世淒苦,受盡欺淩,十分懂得體貼同行的姐妹們。明月館重新營業後,她便告訴姑娘們,願意留下的就留下,想自尋出路的隻管拿二十兩銀子贖走賣身契。

一來,二十兩銀子對於多少有點私房錢的姑娘來說,並不太多,好歹官府那邊脫籍也需要打點;二來,李貞麗將這筆銀子收起,湊上眾多姐妹自願捐贈的錢財,傾其所有將明月館裝潢得極其華麗,購置了大量名貴樂器、筆墨紙硯等物,為日後慢慢扭轉墮落風氣做好準備。

明月館的姑娘們與秦淮河畔其他女子一樣,無非是家中貧窮、走投無路的主動或被迫為妓,除了一些調笑勾引的狐媚伎倆,昔日很難學到才華技藝。李貞麗又花費重金請了許多師傅來教導她們才藝,除去唱曲兒、舞蹈、琴藝等,還學習詩詞歌賦、烹飪手藝,著重培養她們的氣質與骨氣。

日子如流水一般緩慢淌過,因為李貞麗的豪爽仗義,再加上陳貞慧的關係,一直暗中資助她辦事,還有複社名流口口相傳,明月館的名氣漸響,規模越辦越大,排場日益豪華,吸引了更多名人雅士來此尋找慰藉。李貞麗愈**風得意,錢財越賺越多,就連服侍她一個人的侍人都多達十餘位。

南京的文人士子們原本就喜歡出入風月場所,演變到後來,各式紅館畫舫已成為社會交往的重要場合,親戚來訪、朋友聚會、金榜題名、商議大事等都要請來一兩位絕代佳人作陪,自覺麵上有光。

兩年光陰似箭。

秦淮河畔依然繁華如舊,繁花似錦。公子王孫,猜拳行令,點歌賞舞,過著醉生夢死、拋家忘國的瀟灑生活。河水蜿蜒十餘裏,槳聲燈影,錦繡輝煌,仍是一派人間溫柔鄉的神仙氣象。

人們一邊哀歎著岌岌可危的大明江山,一邊卻搖頭晃腦的談論著近年來新出的美人兒。什麽柳如是的驚才絕豔啊,董小宛的柔弱清麗啊,李香

君的嬌豔明媚啊,寇白門的清純率真啊,卞玉京的智慧灑脫啊……如百花盛放,風月無邊。

那些個活色生香的女子們,生在那種令人不齒的醃臢地兒,偏偏一個個卻自視盛高,叫人看得見摸不著。

自逃出燕子府以來,五年風月浸染,蘭猗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倔強高傲的小姑娘,轉而變得柔滑溫婉,隻有在遇到某些極其無禮的客人時,才會橫眉冷對,狠狠諷刺捉弄一番。

她容貌嬌豔,身形嬌小玲瓏,又滿身香氣,使得名聲愈來愈響,令許多狎客為之傾倒。有某些想一親芳澤的客人吃了閉門羹,也漸漸明白了這“香扇墜”的規矩:

第一,不陪滿腦肥腸、胸無點墨的無能者。

第二,不陪心術不正、口蜜腹劍的偽君子。

第三,不陪忠奸不辨、貪生怕死的賣國賊。

而有一些人,縱使口袋裏沒有幾個錢,也能進明月館領略“香扇墜”的風采,與她舉杯痛快對飲,聽她彈那麽一段美妙小曲。

例如,屢試不中、懷才不遇的書生。

例如,正直仗義、忠厚老實的小販。

例如,戰場裹傷、落魄還鄉的士兵。

遇到那蠻橫不講理的公子哥兒要用強,蘭猗隻會寧死不從,嚇退對方,幸好兩年內這樣的禍事非常少。這“三陪三不陪”的規矩是蘭猗為了保全自身,也為了扭轉秦淮一帶淫靡習俗而提出來的,受到李貞麗、寇白門及其他姑娘的一致支持。

香君嬌豔嫵媚,白門純潔無暇,一時間,明月館成為了眾多的紅館中名氣最大的一個,客人們也多半是些文人雅士和正直忠耿之人。

自兩年前的出閨宴上與侯方域有過一麵之緣後,蘭猗便沒再見過他。聽李貞麗從陳貞慧那兒打探來的消息說,侯公子是商丘人,在十五歲應童子試中考得第一名,得了個“秀才”功名,之後的鄉試一直不順,那一次是來南京散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