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難受
青羽尋王禮賢的時候，他正伏在酒館的桌子上，周圍人聲嘈雜，麵前擺著數隻空掉的酒壇。青羽走到他身側，他撩起眼皮瞧了一眼，又垂下去。
青羽發現他一身的酒漬，禁不住皺眉：“王兄……”
王禮賢已幾分醉意，神智倒還清醒：“我一個人呆會。你先回去，我遲些自會回去。”說完拎著酒壇又要飲，被青羽一把按住：“傷身。”
王禮賢嗤笑一聲，聲音不高，帶著命令的強硬：“鬆手。”
青羽滿麵擔憂，卻不敢真的違了他的意思，猶猶豫豫地放開，看著一壇酒很快見底，他翻手拍開另一壇，眼見一時半刻不打算回去。青羽無奈，晃了晃手臂，臂上那隻通透的鐲子很快滑到腕間。她伸手叩了叩，給鋪裏的其它人傳訊，然後摘下隨身的荷包拎著，也未打開瞧，連同荷包一道塞到夥計手裏：“清場。今兒這場子我包了。”
夥計一愣，本能地要拒絕，旁邊又遞來一隻錢袋：“一並拿去。沒聽到姑娘說麽，這場子今兒我們包了。”
是第一個趕到的藍田。他正好尋到附近，收到訊息立刻便到了。
夥計捧著沉甸甸的兩隻錢袋，回身稟告掌櫃。掌櫃的打開袋子瞧了一眼，親自出來向客人們賠罪：“各位爺，對不住，今兒場子有人包了。煩各位爺讓個位置，已點的酒水費用全免，算是給各位爺的賠罪。”
紅玉和黃鳴先後趕到時，館內差不多清場完畢。兩人一眼瞧見王禮賢，朝藍田投去詢問的目光。藍田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青羽瞧了他們一眼，問道：“姑娘呢？”
紅玉趕緊回答：“有紫虹陪著。”
青羽點點頭，揀王禮賢旁邊的桌子坐下。夥計麻溜地清理一遍，將桌麵仔細擦了又擦。藍田等人也不去尋其它位置，直接與青羽一桌坐了，腰背繃得筆直。掌櫃的眯著眼湊過來，討好地問：“幾位要些什麽？”
青羽向王禮賢的方向示意：“我們不必
。給那位多來幾壇好酒，做幾個下酒菜。”
掌櫃的立即照辦。
直到日頭偏西，王禮賢抱著酒壇仍然趴在桌子上，沒有要回去的意思。酒壇空了不少，下酒菜一口未動。青羽走過去喚他，聽見他含含糊糊應了一聲，輕聲勸道：“回去吧，若音姑娘還在鋪子裏等著。”
聽到若音的名字，王禮賢勉強凝神，嗤笑一笑道：“她等的不是我，回去作甚？”她心心念念的，隻有她的仙君。
青羽原本隻是猜測，聽到這一句便篤定起來，並未應聲，輕聲吩咐藍田：“去請姑娘過來。”
若音很快便跟著藍田過來，望著一地的空壇驚歎：“你們喝了多少酒！”青羽遠遠迎上去，挽住她的手焦慮且歉疚地解釋：“王兄醉了，我們實在勸不住，隻好麻煩姑娘走一遭。”
若音擺擺手，顧不上與她客氣，直接湊到王禮賢身邊，奪走他手裏的酒壇，跟著一巴掌拍上他腦門：“大家都快被你嚇死了！結果你倒好，一個人躲在這裏喝酒！”
王禮賢費勁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重新趴回桌子上，默不作聲。
若音扯著他的衣服，試圖將他拉起來，奈何力氣不夠，怎麽都拖不動，扯得正費勁，王禮賢忽地伸手一勾將她拽進懷裏，抱得死緊，腦袋貼在她頸邊輕蹭，呼吸灼熱：“若音。”
他全身的重量都壓過來。若音被他勒得難受，伸手抵上他的胸膛，使勁往外推。她越是掙紮，王禮賢抱得越緊。若音終於忍不住抱怨：“喂，禮賢哥，你太用力啦。”
王禮賢不理，聲音裏帶著酒醉的沙啞，哀哀乞求：“別再想他了好不好。”
他委屈地低訴：“我難受。”
數百年前，那人是九天之上的神君，他是極北之地的重囚。他曾經想著，隻要鳳族重新翱翔六界，他便能站到與那人相同的高度，博得她的回顧。隻要那人活著，她會慢慢發現那人不圓滿的地方。而他隻要足夠完美，就會有機會。
可是那人隕落了。他同時失去與那人比肩的機會。他永遠都比不過那人。
他也曾想過，隻以鄰家哥哥的身份陪著她，償了恩情便離去。他一直努力克製著，小心地提醒自己，不要跨過那道線。可是看到她因為那人淌下的眼淚，他克製不住地嫉妒。
——憑什麽！數百年前那人棄她於誅仙台不顧，為何她還要記著那人！
若音聽不懂他的話：“禮賢哥你說什麽呢？快醒醒，我們要回去了。”他力氣大太，她實在推不動，歪著腦袋扯開嗓子喊：“羽姐姐快來救命，我快被他勒死啦！”等了片刻不見動靜，她又開始喊，將紅玉藍田黃鳴的名字挨個喊了一遍，最後隻有紅玉怯怯地蹭過來，卻不敢動手，期期艾艾地勸：“王兄……”
王禮賢閉著眼睛，稍稍鬆開手，若音趁機掙脫出來，但覺肩頭濕涼一片，不知是酒漬還是其它。
失去支撐，王禮賢身子軟軟的開始往地上滑。藍田和黃鳴這會兒倒是伶俐了，嗖地一下子竄過來，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別托住他的胳膊，架著人往酒館外走。青羽湊到若音麵前，脫了外衫要往她身上蓋：“披著，仔細外麵夜風寒涼。”
若音慌忙避開，望著她**的肩膀：“我不冷，羽姐姐你趕緊穿好。”
青羽搖搖頭：“無妨。我修煉過仙法，寒暑不侵。你肉體凡胎，要多注意些。”
若音這才接過她的衣衫，拎在手裏追出兩步，給垂著腦袋拖著腳步的王禮賢搭上。
紅玉依樣學樣，脫了外衫給若音披。若音擋了一下沒有接，同他們告別：“我就不跟著你們回去了，直接回家去。太晚爹爹要擔心的。”
青羽沒有勉強，立刻說道：“我送你。”
若音連連擺手，指了指前方的藍田黃鳴：“不必，統共沒有幾步路，你們還要照顧那個醉鬼。他這副樣子回去，王叔肯定要問東問西，問不清楚說不定還要過來找我，隻好委屈你們照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