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猶如夢魘

“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就沒人去通知我一聲!”

因為被罰受傷而一直留在軍營裏的傅毅清在聽到消息時,離傅亦雪下葬已經過了半個月。

“怎麽就突然去了雲台山,之前也沒見雪兒有佛家的慧根啊!”

他隻聽說傅亦雪是跟著雲虛大師去了雲台山,所以見到傅亦心時也沒什麽不自在,依然是大大咧咧的帶著傅亦心吃他剛從城中酒樓裏帶回來的鹵味。

“嗬嗬,大哥總是不在家,我跟姐姐喜歡什麽,大哥能說出來幾樣?”

既然傅毅清不知道,傅亦心也沒想過要點破,能夠瞞過一天就算一天,她不想看到傅毅清為了傅亦雪傷心難過的樣子,失去親人的痛苦,隻要她一個人承受過那麽一次就足夠了。

“這個嘛……”傅毅清想了想,“我知道小心兒喜歡吃桂花糕,糯米雞,喜歡喝桃花釀!雪兒嘛……”傅毅清想了很久,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想不出來,這麽多年,對於這個自己一母同胞而又太過優秀的妹妹,自己幾乎沒有對她傾注過任何的關心。

“我想不出來。”

傅毅清撓了撓頭,有些煩躁。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傅亦心安撫似的笑笑,轉移了話題,“大哥今天買的鹵味好好吃,這個豆幹的味道真好!”

“哈哈,是吧!”一聽傅亦心誇他,傅毅清當即來了精神,“這可是我今早特意去城裏最有名的張記排隊買的!你可不知道那個隊伍排得喲……嘶——”

傅毅清說得激動,手舞足蹈的要給傅亦心比劃那隊伍猶如長龍,沒成想卻扯到了屁股上的傷口。

“沒事吧!”

傅亦心放下筷子,趕忙關切的問。

“沒事沒事,”傅毅清擺了擺手,老老實實的坐回到位子上,不敢再折騰,“對了,說起來,慕容丞相也好久沒去上朝了吧?”

慕容鈺借口回鄉奔喪已經過了足有半月多的功夫了,其實朝中的臣對他這拙劣的借口也都是心知肚明,隻是都不點破罷了。

慕容鈺

出身江南慕容家,為三房的庶子,庶母更隻是個畫舫裏的歌姬,被慕容鈺的父親看中,給抬回了慕容家。慕容鈺出身不好,在慕容家也不受待見,更是有傳言在他入皇城為官之前就與本家斷絕了關係。更何況慕容鈺庶母早逝,家中又無甚長輩,他這句奔喪,也不知是奔的誰的喪。

這邊朝堂之上慕容鈺正被人銜在嘴邊議論紛紛,而這話題的中心人物慕容鈺,如今卻是形容枯槁,頹喪無比的爛醉在家中。

“傅……亦雪……”

自從那天之後,慕容鈺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直到暗衛將傅家將傅亦雪秘密下葬的消息傳了回來,慕容鈺才恍恍然想起,那天在廂房中發生的一切:

滿地的鮮血,死去的趙嫂,一個個手上的侍女,滿地帶血的碎片,還有……傅亦雪麵目全非的臉。

慕容鈺自認為也是踏著無數人的屍體登上的左相的位子,見過的死人也並不算少,隻是沒有一個……像傅亦雪那般的慘烈。

每當他閉上眼睛,滿眼都是傅亦雪頂著脫去了外皮隻剩滿臉筋肉的鮮血淋漓的臉匍匐在自己腳下,伸出自己滿是血汙的手,一邊抓撓著自己的皮膚,一邊向自己求救,隨著她的動作,一塊又一塊的皮膚,連皮帶肉的落到了地上,殷紅的血液不斷順著傷口湧出,染紅滿地……

“鈺郎……”

每日每夜,每當慕容鈺閉上眼睛,耳畔都會環繞著傅亦雪猶如鬼魅的呼喚,而每當如夢,也都是傅亦雪的麵容……從黃發垂條,跪在母親的靈位前不知所措的女童,到豆蔻年華的卿本佳人,再到隻剩森森白骨的骷髏……

慕容鈺猛地睜大了眼睛,通紅著雙眼,癲狂似的一把把手中的酒壺摔了出去,騰出雙手抓狂似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啊啊啊啊……”

“是蠱。”

左相府的影衛迫於無奈將慕容鈺打暈,請苗疆巫醫來為慕容鈺看診。

在為慕容鈺診脈,有看了舌苔與眼睛之後,巫醫收回手來,悠悠的說。

“繁若的。”巫醫

想了想,又說,“是夢魘,短期內不會致死”

影衛點了點頭,臉色卻不太好看。

如今形勢緊張,若是慕容鈺身上的蠱毒真的是由繁若奸細所下,一旦處理不當,對慕容鈺在朝中的影響極大。

在慕容鈺轉醒之後,影衛當即將事情稟報給了慕容鈺。

“繁若的?”

慕容鈺的眼睛依然充滿了血絲,但眼神銳利不見。

慕容鈺沉吟了一會兒,對影衛說:

“去查傅亦心,把她這一年內所有接觸過的人員名單給我一份。”

“小心兒,離著開春隻剩半個月了,你就不想跟大哥說點什麽嗎?”

離著開春愈近,皇城的晚上依然是有些清冷,傅毅清讓秋兒拿了披風把傅亦心圍住,帶著她上了房頂。

看著滿天星光點點,傅毅清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了一壺桃花釀,還有兩隻小酒盅,笑著對傅亦心說。

“嗬嗬,”傅亦心接過斟滿了桃花釀的小酒盅抿了一口,享受似的眯了眯眼睛,“以後大哥可不能隨便帶我上房頂了。”

“還有呢?”

傅毅清一仰頭,幹掉了一杯,似乎是被酒勁頂的,眼睛有點泛紅。

“好好照顧爹,別總是隻顧著軍營裏的事,碰到合適的姑娘就早點成家,也好有人能照顧你……”

傅亦心仰頭看著天上的月牙,絮絮叨叨的跟傅毅清講很多。

“以後想聽你羅嗦都沒機會了。”

傅毅清耐心的聽著傅亦心講完,才伸手揉了揉傅亦心的腦袋,感慨道。

兩人在屋頂上講起了小時候的糗事,一邊講一邊喝著桃花釀。

直到一整壺酒喝完,傅毅清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皺,把傅亦心抱起來,準備下去:

“走吧,夜裏涼,再把你給凍壞咯!”

“大哥,”在傅毅清把她送到門口,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傅亦心抓著身上的披風,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若是我做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你會恨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