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畫中種種

兩人再站在濟芸廬門口的時候,桃夭身上隻著了見中裙,天動衣服上還有幾道掃把印子。沒有從被人掃地出門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天動不死心地問,“桃姑娘,我們這是被趕出來了?”

看著周圍一圈眼睛發直,垂涎三尺的男子們,桃夭沒好氣地哼了聲,係上了鬆開的肩帶。看天動還站在那裏,桃夭惱了,用力戳了戳他的腦門,“快把你的衣服給我,你難道想讓我就這麽回去嗎!”

說一個字就戳一下,等桃夭的手指離開時,天動的額心已經留下了紅彤彤的指印,看上去就像佛祖身邊的小侍者似的。天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動作太大,一下子就露出裏麵結實的蜜色胸口。桃夭確定,她聽到周圍出現了一幹女子的咽唾沫聲。

接過了天動的外衣,桃夭見他隻穿著一身雪白裏衣,如果這麽一路回去,肯定會被人看個遍的。沒有辦法,將外衣批到了自己身上,桃夭走到天動背後,沒好氣地說,“彎腰。”

見她一會一個口令的,天動也沒有違抗,直接彎下腰來。一下子跳上天動寬厚的後背,桃夭抱著他的脖子,將寬大的外衣係在了天動身上,勉勉強強沒有露出裏麵的衣服。掐著天動的耳朵,桃夭用力吹了口氣,接著惡狠狠地說,“抱緊了,要是將我摔下來,我和你沒完!”

條件反射似的托住了桃夭的雙腿,天動將她往自己身上提了提,緩緩向回走去。兩人奇裝異服的樣子一下子吸引了路人的眼光,不過任憑他們指指點點,當事人都沒放到心裏。桃夭枕在天動的肩頭,小腿不自覺晃啊晃,腳上的繡鞋也甩來甩去。

這時太陽已經接近正午,桃夭埋頭躲在天動背後,讓他為自己擋住太陽。兩人的影子跟在身後,短短小小的一團,漸漸靠近,最終融成一個。

如同白蓮青葉,同根而生,相依相偎。

回到了房間裏,二人各自換好了衣服,這時就見樓裏的小廝跑了進來,弓著腰衝桃夭地說,“桃姑娘,你要不要去那小公子的房裏一起用飯?”

“這都已經午時了,你們沒有給他送飯嗎?”桃夭問。

小廝連連擺手,生怕桃夭這麽誤會自己,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按照桃姑娘的吩咐,每日三餐都定時送上,隻是那小公子從早上時就不肯吃飯,非說要見你們,別人問話也不回答,反反複複就那麽一句。”

試探地抬起頭,小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地道,“姑娘,那小公子,不會是這裏有問題啊?”

“沒有的事,”天動這時正巧走進來,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了半錠銀子,放到了小廝的手裏,“以後我和姑娘不在,還勞煩小哥多多照顧他。你也明白,讀書人總有點呆子氣,你們多多包含就是了。”

平白發了筆橫財,那小廝笑得見牙不見眼了,連忙朝天動道謝,歡歡喜喜地推門出去了。看桃夭抱著胳膊瞧自己,天動聳了聳肩,解釋道,“我師傅給了我不少私房錢,我還沒有花多少。”

輕笑一聲,桃夭走向門外,和天動擦肩

而過,“走了,大官人!”

進到饅頭的房間裏,果然見他一個人縮在床邊,埋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丫子,桌上擺的飯菜一點都沒有動過的痕跡。聽到聲音抬頭,饅頭眼裏迸出驚喜的光彩,光著腳就跑下床。看著兩人走近,饅頭委屈地捂著肚子,“我餓了。”

好不容易將新的飯菜端上桌,饅頭捧著碗埋頭苦吃,腮幫子上都沾滿了米粒。不斷往嘴裏塞著青菜,饅頭的兩邊臉都被塞得鼓鼓的,看上去就像個小倉鼠。

饅頭的身上有兩個極端,讀書時能夠過目不忘,學什麽東西都能很快學會,比普通人還有聰穎許多,但是另一方麵,饅頭在人情世故上卻和人家五六歲的孩子一樣,哪裏冷了熱了,或者是餓了渴了,就會直白的說出來。但是他又非常認生,除了天動和桃夭,誰都不可以近他的身。

托著下巴,桃夭無奈地看向天動,“咱們拿這小家夥怎麽辦,難道真要帶在身邊嗎?”

天動顯然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帶著他了,這些事情慢慢再教給他。”

第二日再到濟芸廬時,桃夭在左,天動在右,饅頭站在中間,新奇地東張西望。看他怯生生地四處打量著,桃夭用眼神示意天動,這樣真的好嗎,帶他去見紀酌,不會被抓過去試藥吧?

天動眨眨眼,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今天就不記得咱們了。

兩人剛剛踏入了鋪子裏,昨日接見兩人的小藥童正站在門口,立馬開始炸毛,嚷嚷著要趕他們出去。天動一把擋住他的動作,一邊歉意地解釋說昨天是個誤會,邊指了指身後的饅頭,說這才是要來看病的人。

好說歹說,總算是打消了藥童的疑心,放幾人進了隔間裏。三人站定,突然聽到屏風後一陣**,接著就見紀酌一把推倒了屏風,飛快地衝到三人麵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饅頭,紀酌喃喃自語,不斷說著不像,不像,接著嘴裏的話又變成了像,太像了。沒等桃夭二人問上一句,三人又再一次被請了出來。

不過這次桃夭沒有多惱火,反而來了勁頭。這次紀酌反應如此敏感,說明他肯定是知道什麽,這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突破口。四下打探了一下,桃夭找到個書畫攤子,將小饅頭一把按坐在椅子上,接著衝那老書生道,“老板,給我畫幅畫。”

坐了大半個時辰後,饅頭終於可以動彈,立刻將腦袋鑽到桌前,隻看了一眼,嘴裏卻發出了咦的一聲。不光光是饅頭,連天動也是如此,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人是麵前的饅頭。桃夭滿意地看了看畫卷,扔了幾個銅板給老書生。

畫作一式兩份,桃夭扔了一份給天動,讓他去老地方找酒老頭,然後問問紀酌和畫中人有何關係。帶著饅頭回了樓中,桃夭找來個龜奴,讓他帶著饅頭回房,自己則是去了春媽媽房間裏。現在還是白天,正是樓裏人睡覺的時辰,雖然經過幾次命案後,樓裏的生意冷清了許多,但蚊子腿上的也是肉,樓裏如今是來者不拒,對待恩客更是有求必應。

春媽媽睡得正香,卻被桃夭拖了起來,一

下子推到了臉盆旁洗漱。冷水上了臉,之前的困意也下去了不少,春媽媽睡眼惺忪地看著桃夭,說,“桃姑娘,這一大早有什麽事啊?”

桃夭也沒有多說話,直接將手裏的畫抖開,鋪展在桌子上。春媽媽看到畫中人,猛地被嚇了一愣,一雙眼珠子差點都要凸出來。隻是越看下去,春媽媽的眉頭皺的越緊,似乎有些看不明白,偏偏又不敢問桃夭。

桃夭料到她會有這個反應,笑吟吟地問,“媽媽,你可覺得這人有些熟悉了?”

春媽媽連忙擺擺手,眼珠卻四下亂瞟,就是不去看桃夭。玉白的指尖點著畫作,桃夭漫不經心地開口,語氣裏卻透著濃濃的深意,“如果春媽媽上了些年紀認不出了,那我自然就去找其他老人家了,至於是不是咱們樓裏的,那可就說不準了!”

被桃夭一下子抓住痛腳,春媽媽悻悻地看了她一眼,隻得從實招來。隻是等她話說完,桃夭臉上的笑意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十分認真,“媽媽,你真的確定,這個人是像清歌嗎?”

春媽媽肯定地點點頭,“很像,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幾乎和清歌娘子一模一樣,我不可能記錯。隻是,隻是這畫中的女子說起來隻有七八分像,所以我才說她不是清歌。”

謝過了春媽媽,桃夭順便提醒了她一句,不要將今日的事情說給別人,春媽媽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口答應下來。回到房間裏,桃夭看著畫中笑彎了眼的人,心裏不知道是酸是苦。她其實看到紀酌那個反應時,大概就猜到了饅頭和清歌間有什麽關係,推算一下時間,正好和饅頭的年紀吻合。

隻是猜測算不得數,桃夭便讓那老書生為饅頭畫了幅畫,特意說明是要將他畫成女子。果然不出所料,饅頭確實就是清歌的兒子。但是揭開了這一個謎團,卻引來了更多更複雜的謎團。

她現在能夠確定的就是,青爺就是紀酌,否則他不會大費苦心地派人到驚鴻樓來,更不會看到饅頭如此失態。兩下一盤算,這幕後人應該就是和紀酌合作,一起謀害那些姑娘。

為什麽饅頭會沒有從前的記憶,跟著張天師當弟子?紀酌和清歌又是什麽關係,緣故一觸及這裏就神情大變?還有,那幾個死去的花魁,又和他們有什麽關係呢?

桃夭倚在窗口,漸漸想入了神,卻聽見樓梯上傳來噔噔噔的聲音,接著就是有人敲著自己的門,邊敲邊喊,“桃姑娘,樓下有人找!”

按照桃夭的話,天動前去尋找酒老頭。他先去了常勝賭場,沒有找到變又轉去了一旁的酒巷中,果然在一家鋪子裏見到了酒老頭。

聞到他一聲酒氣,整個人都醉熏熏的,天動隻得先讓店家送了碗解酒湯來,給他灌了下去。沒過一會兒,酒老頭微微轉醒,見到是天動扶著自己,衝他齜牙一笑,噴出濃濃的酒氣,“小光頭,你不陪著我們姑娘,怎麽到老頭子這裏來了?”

扶著他趔趔趄趄到了後巷,見周圍沒有人注意,天動才掏出了畫,遞給了酒老頭,將桃夭的問題同他說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