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以前的自己閉塞寡聞,但不代表沒看過網絡言情小說,尤其是重生神馬的,特別羨慕女主重生後的性情大變:什麽賣得了萌耍得了二,鬥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個個都那麽神通廣大,正是自己上輩子最缺乏的品質。隻是當時並未意識到,自己那索然無味的性子,連讀者都不喜歡,又怎麽可能討老公、公婆的喜歡?

如今老天既然給了一個重生的機會,那麽何不趁年幼,改改性子,改改不愉快的曆史,讓自己過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思及此,她頓時振奮了精神。

這時,弟弟沈葉辰端著熱湯熱粥進來,說自己昨日因傷心過度而高燒了一場,當中還曾燒到過40度,又不肯去醫院,幸好後來吃了藥,降了下來。弟弟說話的時候,眼睛裏有著不屬於十四歲這個年齡所該有的擔憂,他似乎也一夜之間長大了。

沈葉心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地望著懂事的弟弟,這段時間他明顯瘦了,原本孱弱的身體顯得也更單薄了。當初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早逝,爸爸三代單傳獨子,隻有一個妹妹,也在前兩年過世,媽媽這邊更是早就沒了人。所以本就人丁凋零,這次一起出事,家裏麵除了弟弟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血脈了。所以,從上輩子的那時開始,弟弟便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者說已成為她思念父母的寄托。那麽這輩子也一樣,照顧好弟弟,不再讓他遭受委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正是家道中落的轉折點。父母生前都是S市材料研究所的工程師。上個世紀五十至九十年代,S市材料研究所曾是國家機械工業係統從事材料技術開發的綜合性部屬研究機構,九十年代末按照有關決定,則改製為S市科技係統高新技術企業。雖然研究所早就轉製了,但富裕的永遠隻是一批頭腦活絡、會搞路子的人。爸爸媽媽依然隻是老實本分的研究人員,拿著死工資,加上弟弟患有先天性胰島素依賴型糖尿病,需要常年用藥,所以他們身後隻留下一間三十平的石庫門破房子,和不到二十萬的存款。父母的存款扣除了用於火化和下葬的費用,

所剩的也基本不到十萬了。

上輩子她和弟弟吃盡了沒錢的苦頭,也受盡了因為沒錢所遭遇的羞辱。這輩子,可不能再像上輩子那麽窩囊!

幾天後,便是父母追悼會的日子。

父母都是在材料研究所下屬的納米材料檢測中心工作,這次是代表中心參加外省市的關於納米材料方麵的研討會。結果兩人齊齊出事,兩個小孩又都尚未成年,喪葬事宜便全部由納米材料檢測中心的領導一手操辦。

單位開的追悼會還算隆重,雖然所長自稱公務繁忙沒過來,但是也讓人轉達了沉痛哀悼,而且分管納米材料檢測的副所長以及檢測中心主任等都到齊了,哭天搶地的場麵還算令人動容。

追悼會後,檢測中心李主任帶著惋惜地向姐弟倆解釋,本來給他們父母安排好周一的機票,他們非要提前一天回家,結果不僅遇難,而且因為不屬於工作日,所以連殉職都沒法算。他還再三解釋,不是他們沒爭取,而是實在沒法突破政策,希望家屬諒解。

這些都是上輩子就知道的事情,沈葉心隻是冷笑。當時,他們是怎樣的嘴臉遊說爸媽,說什麽研討會重要隻有他們夫婦有資格參加,說什麽要舍小家為大家,說什麽研討會回來便可以提升一級工資雲雲,她還記憶猶新。結果,他們舍棄周末的時間去開會,因趕著在周日回家,遇難了連殉職都不算。需要你的時候遊說的天花亂墜,出了事情的時候便是你自認活該。

上輩子是覺得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計較,但現在的她不再這麽認為。所謂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自己和弟弟未來的生計便在此一搏,何況這個說法本來就是他們該得的。

沈葉心心念一定,便在追悼會後收拾了被頭鋪蓋,領著弟弟來到材料研究所的大門口。二話不說,就可憐巴巴地站在門口,也不進去也不鬧,隻是泫然欲泣地望著裏麵。

沈葉辰心裏想著姐姐之前叮囑地“使勁想爸爸媽媽,使勁哭!”確實哭得情真意切。葉心對弟弟的表現相當滿意,也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安

撫著弟弟,眼角的餘光則一直不停地掃視著大院內外來來往往的人影。

兩個纖瘦矮小的身影非常地不協調地站在氣派宏大的大門口,互相扶持相擁哭泣的樣子顯得尤為可憐,惹得路旁的行人紛紛側目,到處打聽出了什麽血案,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機拍照,不過被門口的保安都攔了下來。

研究所的一把手金所長正好送一位客人出門,見到這架勢嚇了一跳。單位正在搞精神文明評比,哪能在這個幾骨眼上出岔子?他的臉色頓時一片菜綠。

那位賓客倒是像見著百年奇觀似的充滿了興趣,也迅雷不及掩耳地拿出手機拍照,金所長不好意思明著製止,隻是陪著笑婉轉地提醒道:“歐陽總裁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啊?我相信您肯定不會上傳網上的,但萬一您的手機被盜,這不是對我們單位不太……”

那位叫歐陽的男子一邊繼續饒有興致地拍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誰說的?我的手機誰敢偷?但是——”話鋒一轉,“我要上傳網上,卻也沒人敢攔!”

當他360度無死角地拍完最後一組照片後,眼見著金所長已經哆嗦得像被風吹動的百葉窗一樣,便嬉皮笑臉地拍了拍金所長的肩膀說:“別緊張,我開玩笑的!老金啊,你可能不太知道,我這個人一般不開玩笑,開起玩笑來一般不是人!”

聽到歐陽的聲音,沈葉心頓時身形一滯。這個聲音仿佛是世間最神奇的魔法,攪動了她心底最深處最平靜的那池春水。她忙抬循聲望去。

這個男人看著也就二十幾歲,有一雙狹長妖嬈的眼眸,正慵懶地微微眯起,他的濃眉斜飛入鬢,容顏俊美得近乎邪肆。是個和耿仲年長相有三分相似的男人。

但是她如今並不確定這個男人一定就是上輩子有過救命之恩的那個,因為這樣的聲音,她已經遇到太多次,而車禍那天的燈光太亮,對車內的男子也並未看得真切,所以當年究竟是他還是耿仲年,如今她再也沒有自信憑著聲音便能確定,而且也沒有那麽重要了。重生一次,隻是為了自己而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