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往昔】

滿意的看著男孩詫異的神情,她彎眼一笑,似乎十分開心。

然而男孩沒有驚訝多久,一會後,他從躍身從樹上跳下,穩穩地落在她身前,不甘示弱的反駁回去:“怪不得,也隻有你這外來的公主,才會在這裏迷路。”

她無辜的眨了眨眼,對方又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朝外邊走著,說:“跟上,我送你回去。”

公主自然歡喜有人帶路,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嘴裏直問:“哎,那你是誰?怎麽出現在這鬼宮裏?而且看起來很有脾氣的樣子。”

前方的男孩漫不經心的回答著:“身為鬼殿能不有脾氣嗎?我叫琰殿下,不過冠我母後的姓,你可以叫我唐琰。”

“唐琰?”她重複的叫了一句,見兩人距離有些拉遠,連忙跑著追上去,一邊好奇的問:“為什麽會冠你母後的姓呢?你本來的姓呢?哎唐琰唐琰,你走慢……啊!疼疼疼!”

因為追趕唐琰的她走的急又不穩,一腳踩滑了整個人都往前撲去,摔倒在了雪地裏,白皙小巧的鼻子瞬間就被冰雪凍紅了。

聽到慘叫聲的鬼殿連忙轉身看過去,見她摔倒,趕緊跑過來擔心的問:“你沒事吧?”一邊動手將她從冰冷的雪地裏扶起來。

她揉著冰冷的鼻子和臉頰,扁了扁嘴,語氣有些委屈:“好冷,地好滑……”

看著她孩子氣的模樣,鬼殿無奈的歎了口氣,朝她伸出手,戲謔的說:“你真的是魔使公主嗎?看起來真沒用,喏,牽著我,就不會摔倒了。”

男孩雖然嘴上取笑著他,可剛才的擔心的心情卻是真的,朝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雖然沒有她父王那般寬大,卻是除了父王母後外,唯一肯牽著她的人。

公主將小手放在對方手心,五指收攏,鬼殿牽著她走在下著下雪的宮殿長廊。

她低頭看著牽著自己的手,即使沒有父王那般寬大的手掌,卻也如父王的手一般溫暖可靠。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人手牽著手走在長廊中,女孩子不停地找男孩說著話,男孩即使眉眼有著不耐煩,卻仍舊細心的為女孩解釋著各種疑問。

直到走在迎朝殿附近,她又聽見那些孩子堆雪人的玩鬧聲,頓時雙眼一亮,拉著鬼殿的手說:“我們去那邊玩吧,就是玩堆雪人聲音那邊,聽說也是一群鬼殿們。”

原以為對方也會同剛才一樣對自己有求必應,可這下男孩卻冷淡了伸手,在她不解的神色下放開了她的手,語氣淡淡的說:“要去你去,我不去。”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她頓時急了,連忙追上去,卻不想再次踩滑,向前摔倒,心說這下慘了,唐琰生氣了,也不知道還不會回頭來牽自己起來。

想到這裏,不由覺得心酸。

可在這同一時間,原本轉身離開的鬼殿突然回身,一把拉住了往前摔去的女孩,拉入懷裏。

“喂喂,地獄魔使公主的特長就是摔跤和迷路嗎?”

頭頂傳來男孩不滿和無奈的聲音,她連忙穩定身形站好,微揚著頭看著比自己高的鬼殿。

“哎,你別生氣啊,我不跟他們玩,就和你玩好啦。因為我以為鬼殿們都像你一樣的……啊,你要是不牽著我,說不定我還會摔倒的。

她很認真地道歉和挽留,卻讓男孩聽的哭笑不得,看著扯著自己衣袖,滿眼討好乖巧的女孩,他無奈一笑:“最後一句聽起來真像是威脅,說吧,你想玩什麽?”

年幼的公主見他答應了,喜出望外,激動的拉著對方就朝迎朝殿裏跑去,一邊快速說:“堆雪人!我們來玩堆雪……”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就因為再次踩滑,伴隨著一聲驚呼而往前倒下。

這一次摔倒的可不止她一個人,毫無防備的鬼殿也因為她牽著自己的原因,一同被摔倒的她帶了下去。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摔倒經驗的她率先從雪地裏坐起身來,看著摔倒的他,撲哧笑了起來。

男孩這才拔掉臉上的雪坐起身來,聽著女孩的笑聲不由瞪他,凶巴巴的說:“不許笑!”

她連忙捂著嘴巴搖頭示意自己不笑,可視線注意到男孩頭發上晶瑩的碎雪時,終究還是沒忍住再次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男孩咬牙切齒又無奈的看著她,就聽她笑著說:“原來就算唐琰牽著我,也會摔跤的啊。”

“才不是,是你太笨了!”男孩認真地反駁她。

兩孩子一路絆嘴來到迎朝殿,在雪地裏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樂乎。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總喜歡去找住在最偏遠的宮殿裏的鬼殿唐琰,以至於那時候她身邊的宮女都知道自己的主子特別黏琰殿下,兩個孩子在他們眼中,就像是青梅竹馬。

可分別的時候總會到的,鬼王壽宴結束,她被父王帶回了地獄。

走的那天,鬼界的大雪終於停了,可她沒有在送行的隊伍中看見他的身影,那一次,帶著莫名的情緒和滿滿的失望離開,剩下的日子,她總是在回憶和他初遇的模樣。

回到地獄,她仍舊是無憂無慮的公主殿下,學習各界知識,練武習術。

直到她長成十六歲的那年,北方獄鬼叛亂,揭兵而起的,卻是她母後的哥哥。

因戰事危及天刑聖物執法之事,聖女下令讓她的母後前去戰場談和,可她的母後在去往談和的第二天叛變,以擁護公主葉堯上任的名義大舉進攻。

她從來不相信自己的母後會叛變,也不相信從來都不苟言笑更不在乎功利名義的舅舅會造反。

可那時候她什麽都做不了,聖女下連將她捉拿關壓在羅刹花海,就連父王也沒法反抗。

最終,她被關在了幽暗的地牢,厚重的鐵鏈束縛著她的雙手與雙腳,輕輕一揚,便是清脆的鐵鏈撞擊聲。

暗無天日卻空曠寂靜的地牢,她獨自一人在其中,無法行動,不知天時天日,不見身影不聽其音,仿佛是被世界拋棄。

她開始大喊撕吼尖叫,她說她的母後和舅舅絕對不會那樣做,是有人設計陷害他們,也不知多少天以後,地牢的大門開了。

她很少見過的聖女無音,身著尊貴的聖女服,優雅的笑著走了進來。

她看著自己,冷冷地說:“被萬千寵愛的你,也有淪落被眾人拋棄的時候。”

拋棄這個字眼將她聽得一懵,愣愣地看著無音,她呐呐的說:“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無音笑了笑,纖長白皙的五指掐著她的下頜,疼

的她直皺眉頭。

“就是被拋棄的意思啊,你的父王,你的母後,已經不要你了。”無音一字一句在她耳邊說著,語氣似乎十分開心,仿佛看見了一場久違的戲劇,開心的就差到了結尾時的拍掌慶祝。

“你的母後以你為借口起兵造反,你父王以為你是你母後那一夥的,所以革去你公主之名,降為族內天罪之人,不久之後,刑以天刑!”

聞言,她頓時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瘋狂的搖著頭大喊不,不會的,他們不會這樣!

而無音隻是朝她笑著,從最初勾唇無聲的冷笑變成嘲諷的笑,最後瘋狂大笑起來。

聖女笑著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繼續就在這寂寞的恐怖的地牢,不見天日。

接下來的日子卻不單是單獨的寂寞折磨她,反而開始了各種身體上的折磨。

業火焚燒,幽獸啃食,幻覺纏繞……

她開始不知道疼痛的極限,因為每一次她所承受的,都會超過上一次所承受的極限。

業火焚燒著她皮肉,生骨,痛不欲生也不過如此,就算痛的尖叫絕望也不會有人知道。

幻境,不是殘酷,卻是美麗到極致的殘酷,因為所有幻覺,都給了她曾經那些美好記憶。

父王牽著她的手,在夜色下,一路給她講著生氣的母後應該怎麽哄。

到達母後宮殿時,她按照父王的方法,各種撒嬌上前,總算將母後給哄開心。

那些她還是公主殿下時的記憶,總是折磨著如今淪為階下囚的她。

一日複一日,她都開始絕望。

直到有一天,那到密封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那時的業火才剛燃起,她臉色慘白,雙手長久的被懸掛於鐵鏈上,早就變得與肢體分離一般,毫無感覺。

她早已沒了力氣再抬頭去看來的是什麽人,隻見業火洶湧而上。

隻不過一瞬間傾覆她的身體,又在一瞬間散去。

迎麵走來的身影,長衣輕揚,黑的發亮的眼眸倒映著她慘白的臉色。

葉堯見了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是……”對方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說:“葉堯?”

她從來沒想過,第一個來到這裏見她的,會是千萬裏之外,自兒時後就未曾見麵的人。

當初的鬼界琰殿下,如今麵容不再有稚嫩,而是有著俊秀之姿。

他伸手輕捏她的臉頰,笑裏夾雜著歎息:“沒想到竟然外這裏找到你了。”

聽聞他在找她,原本死寂絕望的心底不免蕩起一絲漣漪,可她也深知幻境的厲害,恐怕眼前的人……

“笨蛋,不是幻境。”他輕敲她的頭,在她黯淡無光的眸子下似笑非笑的說:“算了,還是救你出去再說吧。”

那時的她神智意識,都已經被折磨的封閉起來,為了喚醒她的神智,鬼殿就一直在地牢陪著她。

業火來時他可以擋在她身前,揮手湮滅,幻境出時他可一遍一遍地告訴她自己是誰怎麽認識,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那是她在地牢最黑暗扭曲的時光,卻也是為數不多的美好。

葉堯後來也會感歎,自己所有黑暗的過往或是情緒間,都會夾雜著相同而生的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