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依舊藍橋遠(五)

不過七日便從沙豔城到了墪城,沙豔國已經占了下風,被天朝奪去了一座城池,轉戰到墪城。

等飛雪一行人到的時候已是傷殘過半,死者更加數不勝數,一進城便被這濃重的嚴肅所震撼,蕪靜也緊抿著唇,站在城樓上望著遠方,不遠處便是太子的軍隊吧。

此生不曾放下執念,故而天地之見,封於其心。

錢將軍一見飛雪便迎了上來,“二皇子,三皇子,”錢將軍行完禮後便看向飛雪,“鈺伽郡主··為何又來這危險的戰場?”錢將軍邊說著,便念念不舍般看著她,臉上盡是歲月的滄桑。

“錢將軍,感謝你當日救命之恩。”飛雪說著一臉感激的看著眼前這個魁梧卻已滄桑的男子,不知是怎樣的風霜將他當年俊逸的模樣,熬成了今天這般蒼涼。

“嗬,”錢將軍笑著,眼中竟有了點點淚花,“我才要感謝上天,當年是老臣的過錯將兩位郡主遺失,尋十幾年未果。如今必是上天垂憐,才讓我在有生之年終於得以再見郡主,也算是對王上的將功補過了。”一行清淚落下,舉起滿是老繭的手剛要拂去,一雙纖纖玉手已經先他一步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飛雪看著他的淚,心中不禁心酸,因為自己而輾轉十幾年,是否在深夜裏還會驚醒,夢中追著黑衣人的身影···

夜深,月亮高掛枝頭。沙謙還在軍帳裏和士兵舉杯豪飲,而原先士氣不振的將士們也瞬間像打了雞血般,一聲聲吼聲震天,醉裏挑燈看劍,頗有八百裏分麾下炙的豪氣雲天。

不遠處蕪靜的房間裏還亮著燈,飛雪跳下城樓便奔向了蕪靜的房間,敲了兩下門,一生溫雅的聲音帶著夜晚的些許疲憊從門內傳來,“進來。”

飛雪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蕪靜獨坐於案前,執筆在手,似是要將這麵前的畫紙畫到天荒地老,而地上滿是丟棄的廢紙團。

“二哥,你在畫什麽呢?”飛雪說著便湊向了案前。畫中人身披鎧甲,一臉不羈,魅惑眾生的臉微瞥向後方,不知在看什麽,嘴角有一抹淺笑。長槍在他手中竟如折扇一般從容優雅,馬兒在道路上仰天長嘶般,隻是還沒有將馬兒描繪完。飛雪正驚異於蕪靜高超的畫功,可還未說出口,卻是有一張紙被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地上。

飛雪皺了皺眉,不忍心的將其撿了起來,輕輕的將褶皺撫平,卻是如何也無法歸還剛剛完整的樣子。飛雪帶

著好奇心展開一團有一團被蕪靜扔在地上的紙團,每一張都是畫到要完工了,可是被生生的扔在了地上。眉眼帶笑的沙謙,一臉威嚴的沙謙,充滿希冀的沙謙,持劍的沙謙,持矛的沙謙,疾馳向前的沙謙,瞪著人的沙謙,臉微微紅的沙謙······

飛雪一張一張將其整好,收在一起放在一邊的桌上,蕪靜似是感受到了這邊的動靜,抬起頭,看見被飛雪整好的畫紙頓時像彈簧一般彈了起來,衝向飛雪。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這些都是沒畫好的,收起來也沒用。”蕪靜說著便將飛雪整理半天的一遝畫紙全撕掉了。

“誒,誒,不要撕掉啊,這些都畫得很好啊,如果三哥看見的話一定很開心的。”飛雪一邊焦急的說著,一邊想要奪下蕪靜手中的畫紙,可是已經晚了,造成了一片片的碎片,飛雪歎了口氣。

“啊?真的麽?”蕪靜絲毫不顧忌飛雪的沮喪,“沙謙會喜歡我畫的這些畫麽?從小他便比我才氣高,其實她畫畫才是最好看的,但是他從來都不畫人,他說畫人畫不出人的神韻,所以他從來隻畫景物。”

畫人畫骨難畫心,估摸是他早就懂了這個道理吧,所以才懶於去描繪,懶於與他人相處。

蕪靜說完又回到案前畫了起來,飛雪突然想起了現代的連環畫,激動的拉著蕪靜的袖子,“我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你要不要聽?”

蕪靜也被飛雪說的興致盎然,“是什麽?快告訴我。”

“你知道有一種畫叫連環畫麽?”

“那是什麽畫?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你將人的動作分成很多個細節,畫成很多幅畫,然後將它疊在一起翻閱,人就像活了一般,會動起來。”

“可我還是不太明白,怎麽會動起來呢。”

“哎呀,就是這樣。”飛雪說著執筆在畫紙上畫了一隻站著的兔子,第二張兔子向右歪了點,直至最後一張兔子倒在了地上,然後飛雪將它們跌在一起,慢慢翻閱,就是這隻兔子漸漸向右倒了下去。

蕪靜也看呆了,“這簡直太神奇了,你是怎麽想到的?”

飛雪一仰頭,“因為我聰明,天生麗質難自棄,哈哈哈。”

蕪靜也被她逗笑了,在畫紙上畫起了兔子,兔子跳起來,兔子吃胡蘿卜,兔子跑了起來···飛雪和蕪靜一邊畫一邊大笑,各種兔子各種叫囂。一直

鬧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了。

寂靜的夜,有人的心卻睡不著,在暗黑的夜裏獨自起舞,看著窗外的半月,獨自沉醉。醉了,在這靜謐的夜裏,醉了,在這無人理會的人間。

一身鎧甲被卸下,餘下的是被層層盤剝的內心,赤裸裸的暴露在月的清輝了。“月,若你能知曉我的心,便向我回應吧,不要讓我再獨自在暗夜裏逡巡,不要讓我如此隱忍不發。”

一片烏雲緩緩移動,將月遮住,天空開始陷入暗黑的絕境,不見光華,烈酒入喉,一片苦澀,嘴角浮現了一絲苦笑,不可能的便是不可能,縱然心中再怎樣希冀,被世人所不允許的又怎能成為真實,自己的心注定永遠置於這無盡的黑暗了。連清冷的月光也照不到內心。

眼瞼突然感受到了光。比剛才更加強烈的光,沙謙抬起頭,看向天空,月相識俏皮的小女孩一般跳躍出來,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沙謙內心一陣欣喜,就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般,“月,你是聽見我內心的呼喚了嗎?聽見我內心的渴望與恐懼了麽?”可是突然小橋流水嗎,臉色漸漸黯淡下來,“可是,我如何才能讓他明白我的內心,如何才能讓他明白···”

深深的歎息,無盡的哀傷,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是讓人發自內心的悲哀。

身上有淺淺的折痕,亦如愛情裏的眉來眼去,人人都愛著,自由自在的愛著。他說,我愛你。然後她的耳中便隔絕周圍的所有聲音,餘下的隻有這一聲,我愛你,我愛你···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回蕩,反複,好像在哪裏見過,好像在哪裏聽過,好像你就是那個前世裏的歸人,好像此生我就應該與你在一起。

能感受到我內心對你的渴望麽?我想要永遠站在你的身邊,哪怕隻是默默無聞,永遠沐浴在你耀人的光輝下,永遠都活在你的陰影裏,永遠都追隨著你,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兒時你處處維護著弱小的我,不讓我被他人欺負,如今我也要默默的保護你,看著你笑靨如花,看著你像夏日的向日葵,多想我就是你的太陽,你的眼中永遠隻有我。而這麽多年來,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太陽,而我才是那株向日葵。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你會看見我的真情,會看見那層層包裹下對你的熱切與摯愛。若上天知我心誠,便帶去我的心意,讓我不再迷茫。即使隻是永遠的看著你也好,浸浴在你的光芒下,連痛苦都是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