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一章: 嫡子之間

沈淩澤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疑心沈淩澈,記得小的時候這個弟弟愛跟在他身後要這個要那個,那時候他總養在父皇身邊,沈淩溪大約是從來都知道將來兩個人會變成對手,很少會和他親近,所以每次沈淩澈頭偷偷來找他玩兒,他心裏都是特別高興的。

待他出了沈淩澈的大帳時,抬頭望了眼蔚藍的天空,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剛剛如果不是路逍遙岔開了話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對沈淩澈說出什麽話來。而此時此刻,他卻是無比清楚,這個刺紮在自己的心裏,隻怕日後會越來越深,再沒辦法拔除了。

帳子裏的路逍遙也是心驚不已,他出了門才扯了沈淩澈一把,虎著一張臉打量著他,開口的時候聲兒也不怎麽好:“你才剛是怎麽了?那樣的話是能隨便說的嗎?”

沈淩澈回過神來,也是長歎了一聲,左手撐著麵兒愣了半天,才喃喃自語似的說道:“他其實,或許吧,也可能……”

他坐在那裏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聽的路逍遙心裏直發急,攏指於案在他麵前桌案上叩了幾下,噯的一聲催促著他問道:“或許什麽?可能什麽?你倒是把話說幹脆了,真是要急死人。”

或許什麽?沈淩澈心裏明白,大約路逍遙也明白,隻是他們從來都不去想,也不願意相信。沈淩澤打從心底就沒有真正相信過他,這就是他所說的其實,他原本以為自己不爭不搶,再加上兩個人之間的兄弟情深,沈淩澤對他應該是極為放心的。

可是事實上呢?今天的話很明顯是他無心之失,沈淩澤是什麽人?心思那樣沉,什麽事情都掌握在他謀算之中,他到底是有心奪嫡還是氣急了口不擇言,沈淩澤心裏怎麽可能不清楚呢。

然而剛才他那副神情分明是把自己當做沈淩溪一類看成了敵手,他不相信他這個弟弟,才會把他無心之失當做是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路逍遙還坐在一邊兒催他,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歎了口氣扭頭對上路逍遙的目光,過了許久才說道:“我的這個哥哥,正經說起來,實在讓人寒心。”

逍遙聽他說的雲淡風輕,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心道不好,沈淩澈心裏隻怕也怨懟上了沈淩澤對他的態度。這兄弟兩個原本是同心同德,實在沒道理為了一句氣話鬧的這幅樣子,而今京中形勢尚不明朗,敵暗我明,他們兩個要是鬧的生分起來,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想到這裏他拉了沈淩澈衣袖一把,勸慰似的把聲兒放的輕柔了好些說道:“你也別怪他,自個兒想想剛才說的話,雖然你是氣急了說的,可也太容易叫人的多心。尤其到了如今這樣的多事之秋,他心裏難免不痛快。”

沈淩澈大約也知道路逍遙心中所想,衝著他擺擺手,打腰間取下塊兒玉佩來對著光亮的地方打量了好久,才開口說道:“我是不怪他的,單看看這玉佩,我就不怪他。”

路逍遙順著他的話往他手上的玉佩看過去,心裏立時了然。那塊玉是當年沈淩澤打西北遊曆回來,皇帝賞賜給他的。皇帝對這個兒子一向苛刻,從小養在身邊卻從來沒給過什麽讚賞的話,更別說是賞賜了,論說起來這塊玉佩是頭一份。可後來沈淩澈看上這玉通透,開口向沈淩澤討要,沈淩澤連半分猶豫都沒有就給了他。

想著就要開口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卻不想沈淩澈又說道:“他身在這個位置上,疑心重是很正常的。不必說老大,就是對我也該是這樣的。他有的資格我都有,怎麽可能不放著呢?我心裏都體諒他,從小到大他對我這樣好,我還怪他什麽?”他說著在嘴邊兒勾個笑,想了一會兒繼而說道,“你知道的,曆代先祖很少有兩個嫡出子,為了避免嫡子之間的爭鬥傷了根本,但凡中宮有所出,就不會再有第二個。說起來我才是那個多餘的,當年要不是父皇把他帶到身邊親自撫養,也不會容許母後生下我來。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怪他,隻是他做的這幅模樣,我卻實在寒心。”

一時間路逍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能怎麽勸?他不怪沈淩澤卻寒心極了,對這個哥哥崇拜過,追隨過,一心一意想幫他登上太子位,可是到頭來卻被他猜忌懷疑。

路逍遙歎了口氣,拍了拍沈淩澈肩頭,跟著說道:“可終

歸他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再寒心你也不會跟他翻了臉不是嗎?”

沈淩澈打著笑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再怎麽寒心也不會拆他的台,這就是兄弟。想到了這裏沈淩澈起了身,衝著路逍遙丟出個笑跟著說道:“所以啊,我還得去求一求母後,在他麵前好好勸一勸,別等到將來他大權在握,反過來要除掉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是帶著笑,也說得那樣輕鬆,可路逍遙還是打心底感到一陣悲涼的意味。這就是皇家親情嗎?沈淩澤從前是最護著沈淩澈的一個,他因為從小就知道將來是要跟隨沈淩澤左右輔佐的,所以對他和沈淩澈多了些關注。猶記得沈淩澈七歲那年,自己貪玩失足掉下湖去,高燒三天不退,沈淩澤惱的把他近身伏侍的人都發落去了暴室,又親自照顧了好幾天,直到確定他退了燒才安心下來。

可是到了今天,終究也抵不過一個皇位的誘惑大。這些王爺皇子,從一出生就置身在權利的漩渦之中,他們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卻也是這天下最孤獨的人,兒時再要好,早晚有一天也要膽戰心驚的過,就像沈淩澈一樣。

他目送著沈淩澈出了門,自個兒也跟著離開了這帳篷,回了帳裏思忖了許久,還是吩咐人去尋了沈淩澤,說是有話要回,便往西頭的湖邊兒去等著沈淩澤了。

果然沈淩澤得了信沒多久就往湖邊尋他而來,路逍遙朝他見了個常禮,便說道:“你真的惱了?”

沈淩澤也不說話,盯著平靜的湖麵看了許久,才悠悠的丟出一句:“有什麽惱的,他是什麽性子的人,本王比你清楚,那句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本王心裏有數。”

“那你……”路逍遙一愣就要問一句那你緣何如此,卻又突然住了口。有什麽好問的?他來尋沈淩澤這一遭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果然聽見沈淩澤似歎了口氣才說道:“他與本王都是中宮嫡出,將來本王如果倒行逆施,你會不會倒戈?隻怕用不著本王做個昏君,老大手底下那幫人就會變著花樣的挑唆他。這天下,他可以跟本王一起打,卻絕不可能與本王一起坐。”

(本章完)